床上，任奧添故意側過身背對段舟律，就當沒聽到。
“要寫日記才能報銷零花錢！”段舟律把人從床上拉起來。
沒辦法，任奧添慢吞吞來到書桌邊，從包裡拿出草稿本和文具盒。
小趙是知道英文日記的事，雖然現在不少幼兒園會教英文，不過英文日記對幼兒園的小朋友來說算是高難度，能動筆寫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小趙起身，來到書桌邊站著，本以為五歲的小朋友最多隻能寫幾個單詞，沒想到一看，任奧添寫得有模有樣。
「今天星期五，出來旅遊，我去了寺廟，有很多遊客和僧人。我買了一瓶可樂」
任奧添剛寫完這局，旁邊的段舟律就指著上麵的單詞，糾正：“首字母要大寫。”
“我標的逗號。”任奧添有理有據反駁。
“明明就是句號，你沒大寫！”
眼看兩人就要因為一個句號吵起來，小趙出來打圓場：“沒事沒事，他都寫這麼多了，夠了。”
“他字數不夠！”段舟律不開心。
小趙瞄了一眼，估摸有三十字了，於是說：“三十字就夠了，不用寫了。”
當時費總跟他交代的是日記字數不限，但是一定要寫，哪怕隻有一句話都算寫完日記，然後報銷零花錢。
“我數一下。”段舟律神情嚴肅，拿起草稿本開始數單詞，“字數不夠！”
任奧添探頭數了一遍，說：“滿三十字了，不用寫了。”
“標點符號又不算！”
“算字數！”
兩個小朋友又吵上了，小趙頭疼得不行，無意間瞄了一眼手機，看到了任煬發來的消息，於是說：“任奧添小朋友，你舅舅想跟你視頻。”
這話一出，爭吵的兩人停下來，世界瞬間清靜了。
*
西維甜點屋。
員工休息室裡，任煬剛吃完飯，捧著手機，準備視頻。
很快，視頻連通，手機上出現了畫麵，是兩個小朋友坐在書桌前，看起來應該是在寫作業。
兩個小朋友都隻有一個背影，身高體型又都是差不多，不過一看坐姿和穿衣打扮就能輕易分出誰是誰了。
坐在左邊的段舟律探著頭，輕聲輕語：“任奧添，字數還不夠，還要再加一句話。”
“哦。”任奧添握著筆，慢慢寫單詞。
小朋友寫字本來就慢，更不用說是英語。
“單詞寫錯了，重新寫噢。”段舟律耐心提醒，聲音也是軟乎乎的。
隨著鏡頭推進，段舟律這才抬頭望向鏡頭，說：“小羊哥哥，我在幫任奧添輔導作業。”
任奧添也看向鏡頭，高冷道：“寫日記。”
任煬看到兩個小朋友都這麼認真，就連出去旅遊都不忘寫日記，也不好意思打擾，於是說：“那你好好寫日記，舅舅不打擾你了。”
掛了視頻沒多久，小趙那邊又發了一個視頻過來，是段舟律輔導任奧添寫英文日記。
非常溫馨的學習畫麵，兩個小朋友和諧友愛。
大概是見到兩個小朋友相處愉快，任煬也安心下來。
沒有了小孩，一時半會不知道下午該乾什麼。
平時都是下午接小孩放學，再買個菜做飯，吃飯洗碗收拾餐桌，再洗個澡什麼的，就差不多可以睡覺了。
任煬無聊，去問廚房的大壯哥，問：“壯哥，下午有沒有什麼活動啊？或者哪裡好玩啊？”
平時店裡同事偶爾也會一起出去聚餐，隻是任煬要帶小孩沒時間，一般都不參加社交活動。
大壯哥好奇問：“不用帶小孩嗎？”
任煬：“他去古城玩了，有老師帶著的，明天才回來。”
難得任煬有空，大壯哥乾脆說道：“上次老板不是發了那個什麼西餐廳的代金券嗎？乾脆今天一起去啊。”
上周老板給員工發福利，其中有個西餐廳的大額代金券，雖然消費比較貴，不過用代金券一抵消，折算下來很便宜，四舍五入免費吃。
於是傍晚五點，任煬和同事一起去了那家西餐廳。
那家西餐廳是在一家高檔酒店的三樓，進去就是優雅的小提琴音樂，昏暗又浪漫的燈光，倒是很適合約會。
一行人被帶到靠窗的桌子邊，點單的時候，同事拿出了代金券，確認道：“這個是可以用的吧？”
侍應生拿起代金券，微笑點頭確認：“當然。”
於是一行人點了一份多人套餐，外加一份招牌套餐。
隻是半小時過去後，他們桌依舊沒有動靜，倒是隔壁桌比他們晚來的，餐都已經上齊了，可他們桌連餐前甜點都還沒上。
大家都是普通人，第一次來西餐廳也不好意思問，最後還是任煬起身來到前台，詢問上餐的事情。
前台看了下單子，微笑問道：“不好意思，您是十五號對吧？代金券。”
“對。”
“不好意思今天比較忙碌。”前台微笑，“實在很抱歉，今天還有上級檢查，可能有些疏忽。”
任煬疑惑，問：“隔壁比我們晚來的都已經吃上了，我們連餐前甜點都沒有。”
前台拿著單子，依舊是公式化微笑，說：“是這樣的，因為代金券屬於刺激消費，我們的受眾目標主要還是正常客人，優先為他們服務，請您諒解。”
任煬剛想說什麼，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男聲——
“所有顧客應該一視同仁，哪怕是代金券。”
穿著西式套裝的高大男人來到任煬旁邊，輕輕敲了敲桌麵。
前台沒認出這人是誰，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看到經理過來了。
“費總！”經理臉上賠著笑，“她新來的不懂事，實習生……”
一有什麼失誤，負責人就很喜歡把理由推到“實習生”身上，都是“實習生”的錯。
可是每一位入職餐廳的員工都會經過嚴格培訓，就算是實習生，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失誤。
“不管是新人還是老員工，隻要站在這裡就代表酒店形象。”費沉皺眉，“員工培訓不合格，這個月會重新考核你們的績效。”
經理來不及跟費沉求情，隻好先去處理客人。
“真的很抱歉，您是十五號是吧？是我們的失誤，餐前甜點馬上送來，今天這單免費。”經理拿著對講機，一轉頭，開始訓斥餐飲部。
任煬看了看經理，又看向身旁的男人，打招呼道：“段舟律叔叔。”
“任奧添舅舅。”費沉點頭。
今天是他過來視察酒店餐廳，剛好碰到了。
費沉：“以後碰到類似事情可以投訴，我們會嚴肅處理。”
“謝謝您。”任煬認真道謝，“我聽趙助理說是您幫任奧添報銷零花錢，非常感謝您。”
費沉點頭。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任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他們也不算熟，唯一的交集就是孩子。
大概想到任奧添和段舟律兩人，任煬突然覺得沒有那麼尷尬了，笑著說：“今天他們在古城玩得還挺開心，段舟律還幫任奧添輔導作業。”
費沉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眉頭皺起，問：“段舟律……輔導作業？”
“是啊，他們兩個小朋友同齡人，相處還蠻好。”
任煬語氣帶著歡快，拿出手機，給費沉看了下視頻。
視頻是趙助理發給他的，點開視頻，兩個小朋友非常融洽——
段舟律：“首字母大寫。”
任奧添：“改了。”
兩個小朋友湊在一起寫日記，一個溫柔糾正錯誤，另一個乖巧聽話修改。
可費沉看著這個視頻，卻是沉默下來。
直到視頻放完後，費沉給任煬看了自己收到的視頻，也是趙助理發的。
這條視頻是酒店裡拍的，兩個小朋友坐在同樣的位置上，同樣是在寫日記——
“快點！還差最後一句話！”段舟律凶巴巴的。
任奧添把草稿本往桌上一拍，氣勢不輸：“有三十字了！去掉標點符號了！”
“全是病句！這篇不算，重新寫！”
“寫完了！不寫！”
“你不寫我就告訴小羊哥哥！”
段舟律起身，結果站起來的時候，被任奧添的手臂碰了一下。
“你又推我！”段舟律氣呼呼指著任奧添，然後在任奧添腳上踩了一下。
任奧添指著自己的鞋子，“你踩我鞋子！”
“你先推我的！”
鏡頭畫麵有些混亂起來，應該是視頻拍攝者去勸架了，還伴隨著小趙的聲音——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再吵我就給小羊哥哥發視頻了啊……”
短短十幾秒的視頻裡，雞飛狗跳一片混亂。
任煬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