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這一頓飯,感覺如坐針氈。
陳西澤一如既往地不怎麼說話,薛梨跟她不熟,所以三個基本沒話講。阿沁也不可能主動挑起話頭,所以氣氛一度陷入詭異的尷尬中。
但尷尬的人,好像隻有她。
薛梨和陳西澤之間的小互動是如此自然而然,他們倆即便不說話,相互夾菜也很溫馨甜蜜,沒有一點生硬處。
這證實了薛梨的話:他們從小就認識,很多年了。
薛梨看著陳西澤小心翼翼吃魚的樣子,好奇地問:“陳西澤,你看不見,平時吃魚會卡住嗎?”
“我是視障,但不是小孩。”
“那也要小心啊。”
話音剛落,薛梨捂著脖子,臉頰紅透,手舞足蹈地胡亂抓住他的手背:“靠!卡住了。”
“……”
陳西澤連忙摸到她,用勺子舀了自己碗裡乾淨的白米飯,喂到她嘴邊:“一口吞了。”
薛梨狼吞虎咽地一口咽下米飯。
“怎麼樣?”
“不行,哥哥。”她吞咽了唾沫,表情痛苦,“還是疼。”
他又給她喂了一口米飯,還是不行,魚刺仍舊卡在她的咽喉處。
“你吞了多大的?”
“不知道,都怪你跟我說話。”
“……”
陳西澤起身去廚房裡拿了醋,一邊給她灌醋,一邊喂飯:“實在不行,去醫院。”
“陳西澤,疼!”薛梨張大了嘴,“你給我看看。”
“我看不見。”
“對哦。”
陳西澤將她腦袋掰了過來,頎長的指尖伸進了小姑娘的嘴裡,掏了半晌,她幾次都差點乾嘔了。
阿沁在邊上,難以置信地看著倆人如此接地氣的生活場景。
這也絕非一般的情侶能做到的。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薛梨能毫無保留地信任陳西澤了,因為他們之間嚴絲合縫、毫無罅隙。
最終,陳西澤將一根長長的魚刺掏了出來。
薛梨感覺喉嚨頓時舒服了很多。
陳西澤也鬆了一口氣,去洗了手,沒好氣地說:“怎麼這麼笨,魚都不會吃。”
小姑娘揉了揉喉嚨,埋怨道:“真是的,還說,你怎麼買有刺的魚?”
“是,都是我的錯。”
“也不能全怪你,魚也有一定的錯誤。”
陳西澤嘴角綻開淺淡的笑意。
阿沁認識他一年多了,從沒見他露出過這樣輕鬆愉悅的笑。
雖然他平時也會和他們拌嘴抬杠,但對這女孩,陳西澤雖然嘴上嫌棄著,舉手投足還是流露出了強烈的寵愛。
那是阿沁從來沒見過的另一麵。
他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卻還是心甘情願地照顧她,給她做飯,給她夾菜,小心翼翼地給她舀了魚湯,遞到嘴邊讓她喝。
溫柔到了極致。
阿沁實在待不下去了,擱下了筷子,對薛梨說:“我吃好了,我走了,謝謝你們的招待。”
“再見啊。”
薛梨也沒有挽留她,送她到了門邊,也沒有說下次再來玩的客氣話。
怎麼說都是情敵,她當然不希望她再來啊。
阿沁離開以後,薛梨慢悠悠地溜達到沙發邊,坐在陳西澤身側,擠了擠他:“這個小姐姐,你很熟嗎?”
“不熟,他是胖子的朋友,胖子經常帶她上來玩。”陳西澤老實交代,“有時候我們開音樂會,她會彈電子琴,就一起玩。”
“可她喜歡你啊!”
“樓下的房東太太也喜歡我,隔壁的狗也喜歡我,昨天還有個男遊客,也說喜歡我…”
薛梨捏了捏他的臉:“啊你真是…禍害遺千年。”
“謝謝。”
薛梨很不甘心,給他飯碗裡夾了幾顆花椒和辣椒。
陳西澤吃了兩口,放下碗:“欺負我很好玩?”
“好玩。”
陳西澤把薛梨揪了過來,薛梨咯咯地笑著,倆人撕打了一會兒,然後又親密地抱在了一起。
……
幾乎有一周的時間,陳西澤將她困囿在自己這一方小小的天台上,倆人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做,無時無刻不在極儘歡愉。
最瘋狂的時候,倆人把彼此灌醉了,瘋狂也加倍,她抽陳西澤咬過的煙,薄荷味的白霧噴在他臉上,陳西澤捧著她的腰,帶她攀上最極致的頂峰。
倆人宛如末日狂歡一般,在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小島天台上,耽溺於人間最墮落的情愛中,不可自拔。
但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沈南星給薛梨打電話,說她要是再不回來上課,就真的沒辦法幫她點到了!
其實薛梨不願意和陳西澤談這件事,她怕陳西澤不想回去。
在島上,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當個流浪藝術家,穿著人字拖,走遍幽靜的大街小巷,即使看不見,生活也不會被打擾。
可是回去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他們會麵臨什麼,薛梨心裡更加沒譜。
但她也不想和他分開哪怕一分鐘。
晚上,有朋友們來天台開音樂會,薛梨認識了陳西澤身邊的這些人,他們很熱情,也很單純,和他們喝酒聊天,薛梨感覺還挺愉快。
所有人裡要數胖子話最多,從他的口中,薛梨側麵了解到了陳西澤這一年來的生活。
他一如既往對賺錢抱有高度熱情,當然,更加不近女色,保持著良好的自律,堪稱男德榜樣。
薛梨淺笑著,搖晃著酒杯,看著坐在木桶上拉奏小提琴的男人。
風吹著他一頭微微零碎的短發,皮膚泛著某種冷感的白,小提琴抵在頸旁,漆黑的眼眸分明如此清澈,帶著叛逆與不羈,誰能想到那是一雙盲瞎的眸子呢。
他腳上還踏著人字拖,輕鬆隨意,這是從前的陳西澤絕對不曾擁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