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動了動身體,換個姿勢,尋思不能被個孩子嚇住,太沒麵子。
林妍問他怎麼回來了。
林父笑了笑,“你不是說家裡鋪子生意不錯,需要人手幫忙嗎?我尋思我就是做生意的人,哪裡還用另外找?”
林妍:“沒出啥事兒?”
林父下意識挺了挺脖子,“沒事兒沒事兒,能有什麼事兒?”
林妍就越發篤定這是有事,好在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也不逼問,林父卻明顯有些心虛。
現在她和林父林母相處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再是前世的狀態。
前世她是孩子,處於弱勢,他們不管對不對都是嗬斥掌控為主,而她不服氣就對抗。現在呢她雖然是孩子,但是她自己賺錢有經濟自立的能力,不用他們養活也沒問題,他們就失去拿捏她的掌控權。她和韓慕陽開鋪子,他們也想跟著賺錢,這樣一來,他們就先怯了,不由自主地氣場就弱下去。
現在她和韓慕陽占在上風,林父自然就得改變以前的態度。
沒有明顯的衝突和吵鬨,一切變化都是無形中完成的。
吃過早飯,要去上學的時候林妍嚇唬林父:“要過年了,交警查酒駕很嚴,抓到就吊銷駕照、罰款,嚴重的就要扣車,你可注意點。”
林父一本正經道:“沒喝酒,我沒喝酒,你們都放心,我遵紀守法呢,我自己就研究交通法呢。”
林妍知道他吹牛也不戳穿他,反而順著誇他,“那可太好了,回頭給我二哥、二舅都普及一下,現在三輪車越來越多,交警都很重視。”
林父喜歡吹牛,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懂,隻是仗著自己年年出去做生意以為見世麵糊弄家裡人。她現在似是而非地說出來,他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以前他不當回事,還說她小孩子不懂裝懂,現在她有本事,林父就下意識信以為真。
因為林父林母過來,晌午林妍又把表哥們請來吃飯,時常叫著點,大姑大姨們也都沒話說。
晌午的時候林父也沒說實話,還和姥娘喝點小酒兒。
等晚上大課間林妍他們回來吃飯的時候,林母已經騎林妍的自行車先回家,林父還在。
他思前想後一下午,終於拿定主意,要和韓慕陽、林妍商量事。
白天他問韓奶奶鋪子的事兒,韓奶奶說都是陽陽管,他說了算。
韓奶奶之所以不說林妍說了算,是怕林父拿捏林妍,直接就說韓慕陽說了算,這孩子從來不賣人情,他說不行就不行,也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拒絕人。
看他們要談事情,三位老人就去另外一屋。姥娘和韓奶奶已經做完棉鞋,這會兒韓奶奶納鞋底,姥娘剪紙呢。
林父盤腿坐在炕頭的位置,麵向西邊看看坐在桌子對麵的三個孩子,韓慕陽、林妍、三寶。三寶湊什麼熱鬨?他心裡想著也沒說出來。他問道:“你們那個鋪子,現在賺多少錢?”
韓慕陽笑了笑,“不能告訴您具體的,但是我負責任地告訴您,挺賺的。現在還沒到最賺的時候,有一天就淨賺1500塊。”
“什麼?”林父一下子坐不住了,雙手撐著膝蓋直起身體跪坐起來,雙目圓睜,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韓慕陽:“這是真的,我們現在要開第二家禮品店。”
林父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心情也很激動。他想入夥,但是腦子有點亂,因為不了解行情,他一點都不懂。雖然他嘴上跟林母吹牛他要是開鋪子那更厲害,沒有他不會的,可真當麵對韓慕陽的時候,他就不敢吹。
這個年輕人比他厲害,他嘴上不承認,心裡卻不得不承認。
林父:“那回頭彆人也開,你們就賺不到這麼多。”
韓慕陽:“市場經濟總是從無序走向秩序的,誰有競爭力誰就掌握上風,這個競爭力就看誰能抓住顧客,掌握貨源渠道,壓低運輸成本,儘可能降低意外損失。”
方方麵麵缺一不可。
林父這就聽不懂了,他跟外行吹噓還行。
林父:“那要是彆人跟著開鋪子呢?”
韓慕陽直截了當道:“第一,他們有沒有像我一樣方便快捷可以賒賬的進貨渠道?如果沒有,那麼他們資金有限,不是對手。第二,就算有,他們也失去先機,我們第二家開起來,已經站穩腳跟,他們新鋪子就得麵臨很大壓力。第三,據我觀察,目前不太有人有那個魄力緊跟著我開第三家第四家,他們頂多進一點高檔品試試,或者等我們年底賺了錢,他們來年可能會試試。就算這樣也沒關係,如今經濟穩步上升,老百姓的生活好起來,收入也會漲起來,消費能力自然也會提升,到時候一個縣城也能消化掉幾家禮品鋪子。”
林父:“經濟好起來?那我們趕集的怎麼生意還差了?”
韓慕陽毫不客氣道:“那是因為您默守陳規,沒有隨著市場的需求而進步。您的產品多少年如一日,有變化嗎?有調查過客戶需求嗎?每天去趕集也隻能固定那一部分顧客,更大的市場不屬於您。”他看林父表情不自然起來,卻也沒有客氣,繼續道:“您也做了這麼多年,生意每況愈下,為什麼不思變通?據我所知,有個親戚是靠著您進貨的,可現在他家做批發,您從他家拿貨。”
這麼鮮明的對比,林父卻看不通,所以生意每況愈下。
人家越做越大成了批發商,他永遠隻做那點零售,幫人去進貨,把自己進貨渠道告訴彆人,批發商允許他賒欠,賣完再給貨款,他還沾沾喜愛覺得自己倍有麵子。
林父有些不服氣,“我、我沒人家有錢,人家有錢搞批發。”
韓慕陽:“大部分做生意的人,都不是準備了充足的錢才開始的。或者貸款,或者親朋挪借。”
“那要是虧了呢?”林父隻覺得心咕咚咕咚地跳,他被刺激得不輕。
韓慕陽:“隻要你一直跟著市場走,一直在進步著,虧掉的錢也會回來。這不是賭博,這是你付出了勞動和智慧,實實在在能抓到的。”
他之所以敢開鋪子,因為他在首都、省城、縣城了解過很多信息,哪怕一時虧後麵也會賺。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相信國家會越來越好,老百姓會越來越富裕,消費水平會持續提高,逐漸的他們會看不上那些廉價卻劣質的東西,他們會需要優質產品來滿足自己的享受。
林父徹底說不出話來。
韓慕陽看著他,緩緩道:“姑父,你要是跟著我們乾,我保證讓你賺錢。“
林父就問能賺多少。
韓慕陽把入夥的規則和他說一下,千元算一股,入夥越多分成越多。他可以保證,入夥賺的分紅絕對比銀行利息高得多。至於到底多少,那也得看當月、年的利潤。
韓慕陽給他一個承諾,讓林父賺得比他賣席多,沒那麼累,也沒有那麼大的風險。如果林父肯入夥一萬塊,那麼韓慕陽可以保證他每年至少拿到一萬塊。
林父驚呆地看著他,“你、你敢做這樣保證?”
投一萬賺一萬,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韓慕陽:“我們可以簽訂個協議。”
他也隻是給林父這樣一個福利而已,彆人投入三千,就算能產出三千的利潤,他也不會把三千都給彆人,隻能給一部分。他開鋪子是為賺錢,又不是純粹做慈善。他知道林妍和家裡關係一般,他也知道林妍和父母割不斷的血緣。這點跟他和父親一樣。現在韓爸生意做得好,不需要他,如果有一天韓爸破產,或者遇到什麼麻煩,他做兒子的依然不能不管。
林父之於林妍是一樣的道理。
感情可以收著,責任沒法逃避。
按照林妍和三寶說的,如果沒人約束林父,那他以後很可能會放飛自我。如果他真的惹了大麻煩,那到時候還是要連累孩子們,林妍也不可避免被連累。
用錢可以解決的問題,是最容易解決的問題。
林父咂麼咂麼,看韓慕陽這樣自信,他就相信,卻不好意思真讓韓慕陽寫什麼承諾。他嘴上說自己研究法律,可其實根本不懂法,依然靠民規民約來行事,再者林妍和韓慕陽一起做事情,小韓也不會坑她就是。如果真的被坑,那不是還有大韓和韓衛紅麼。
林父就同意,同時很驕傲自豪,除了自己誰能一下子拿出萬把塊錢來入夥?
他也不是能一下子拿出來的,還得回去把存貨清一清,再把存在鎮上的錢都取出來。
韓慕陽看他答應,就道:“我也有一個要求,你做不到的話,那對不起。”
從前有人這樣跟林父說話,他那脆弱的自尊心立刻就會炸毛,讓他掀桌子走人。你算老幾,老子還不伺候呢。可這會兒,他順嘴就問了一句:“什麼?”
韓慕陽笑了笑,“工作期間不能飲酒,要喝必須下班以後。鋪子裡不能抽煙,高檔禮品不能被異味兒熏染。最重要的一條,不可以酒駕,酒駕害人害己,我們不希望有這樣的員工。”
林父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乾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搖頭,“不喝酒,我工作的時候從來不喝酒。抽煙,嗯,抽兩根,也能忍住不抽。”
他忍不住,但是這一刻他願意為了獲得韓慕陽的認可說自己能忍住。
韓慕陽就示意林妍拿紙筆過來,他唰唰就開始寫協議,1、2、3……,寫得言簡意賅清楚分明,沒有歧義,然後念一遍給大家聽聽。
三寶聽得津津有味,不過就聽懂工作期間不能喝酒不能酒駕,後麵什麼什麼的就沒聽明白。
林妍點點頭,“挺好。”
韓慕陽就推給林父:“那麼姑父,麻煩您簽一下,摁個手印。我想提醒您,簽約以後就有法律效率。”
林父心裡一咯噔,咋還整得那麼正規?鄉下人懂什麼法律效率,向來都是說好的就去做,欠債還錢什麼的。
他連著讀了好幾遍,最後頭腦一熱咬咬牙還是簽了。
林妍提醒他,“簽了以後你可得記著,酒駕一次,就要扣五十塊工資,你瞅瞅,少喝一點酒都能賺錢了。”
這麼一說林父覺得賺了,不是喝酒被罰款,而是不喝酒就賺錢?當然,酒還是要喝的,大不了上班期間不喝嘛。前世他在林斐出事前,還是有自製力的,並不會自暴自棄。
吃過晚飯,韓慕陽還要去縣裡,他邀請林父一起去。
林妍:“我和你們一起吧。”
韓慕陽:“還裝修呢,也沒什麼事兒,你去上課吧。”
他給林妍一個眼神,林妍懂了,他是怕她去了林父不自在,會拿架子什麼的。她笑了笑,“行,那你們辛苦。我和三寶去上課。”
韓慕陽坐著林父的三輪車一起去縣裡,路上誇林父三輪車開得穩當,當然是硬誇,但是林父卻很高興,心裡想下一次還能開得更穩當呢。
韓慕陽先帶他去店裡參觀一下。
看著店裡那麼多人在選購禮品,林父眼珠子左看右看,有點不夠用的。看人家買二十塊錢一對的白酒,更是直咋舌,這些人可真敢。
韓慕陽對林父道:“姑父,如果您實在忍不住想喝酒,就喝這個二十的,這酒不上頭,適量喝不會傷害腦神經。”
林父連連擺手,“不喝不喝,咱可不喝這麼貴的,我都喝一塊二一瓶的。”
韓慕陽掏錢給林父買了一包五香味的瓜子和一包什錦糖,遞給林父,“您工作期間如果想抽煙或者喝酒,可以吃點零嘴。這個咱不限製。”
林父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怎麼能讓孩子給長輩買零嘴?他忙說自己買,韓慕陽卻塞給他。
孫玫瑰聽梁春莉說那是林妍的父親,驚訝得不行,不過仔細看看模樣,林父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一直勞動身體沒有發福,除了矮一點,相貌還是很英俊的,濃眉深目,高鼻梁薄嘴唇,年輕時候應該是個大帥哥。
她以為林父是來盯著她們的,還有點不舒服呢。
韓慕陽卻說林父是去管第二家店的,還讓孫玫瑰和梁春莉多教教林父看店的技巧,如果有什麼重活也可以請他來幫忙做。
孫玫瑰一下子放心了,不是把自己頂掉就好,她真的好喜歡這份工作。
韓慕陽又帶著林父去正裝修的那家鋪子看看,還在初裝階段,隻能看出雛形。
林父:“這麼大的地方,得幾個人看?”
韓慕陽:“四個人吧,到時候您是店長。”
一聽可以當店長,林父就樂了,搓著手很是高興。
韓慕陽:“不過如果您做得不到位,不能當店長的表率,其他員工超過您的話……”
林父一挺胸脯子,“那哪能呢?我可是老生意人,做那麼多年,還不如毛孩子?”
韓慕陽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在能夠確定林父可以勝任之前,他是不會真的把鋪子交給林父管,隻是先激勵一下罷了。
雖然已經是晚上,可羅爸的人還在加班加點地乾活裝修,這一次是一起的,做泥瓦工的和做木匠的互相不衝突。
韓慕陽又把林父介紹給施工的小隊長,回頭再給羅爸說一聲。他讓林父隻需要過來看,不用管人家做什麼,也不需要乾涉彆人怎麼裝修。因為都是按照施工圖紙來的,不能隨便改動。他也是怕林父倚老賣老,到時候再吹噓起來,所以提前明確責任和義務,讓他不能插手彆人的活兒。
這點他倒是多慮,林父也就是在自家親戚麵前白活,出了門和外人,尤其是各行各業的人,他隔行如隔山,並不敢和人家指手畫腳什麼的。
恰好韓衛紅吃了飯去單位走一圈順便過來看看,見到韓慕陽和林父還挺驚訝的,主動招呼,“姐夫怎麼來了?”
韓慕陽就解釋一下,三人一起聊幾句。
韓衛紅就跟林父誇林妍,“真是個好閨女,你有福氣,生這麼好的閨女。”
林父被誇得有點飄飄的,習慣性謙虛兩句,“就一個丫頭片子,啥福氣不福氣,早晚出嫁是人家的。”
這話韓衛紅和韓慕陽都不愛聽,林父也覺察倆人的表情嚴肅起來。
韓衛紅:“照姐夫你這麼說,像我這種讀了J察學院當了J察的女人,也沒啥用?”
林父一怔,忙擺手,“沒有,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你們是領導,有用著呢。”
韓衛紅:“我說林同誌你對女孩子的偏見要改一改,你家林妍可是非常有想法和能力的女孩子,多少男孩子也不如她呢。”
林父就點頭說是是是了。
韓衛紅看他這樣就忍不住開玩笑道:“你要是不稀罕閨女,我們老韓家可稀罕。”
說著還看了韓慕陽一眼。
韓慕陽原本還因為林父貶低林妍不高興,這會兒被韓衛紅一打趣就忍不住笑起來。
她真的挺招人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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