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起打牌或者打麻將那就更簡單,總牌數是有限且固定的,並沒有每局都往外抽一些牌,這就意味著打牌的過程中,他可以把誰出什麼牌,誰過什麼牌,誰管什麼牌都記住,加上他們的表情變化就可以分析誰手裡還有什麼牌。
比如有人說過,要不起,是真的要不起,有人說要不起是故意留著手裡的大牌抓老末。
他們都是普通人,表情管理很稀鬆,他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所以,他不喜歡和人打牌,雖然告訴自己不要記牌,不要猜牌,更不要去猜人家手裡還有什麼牌,可每一次下意識地就那麼做,就跟本能反應一樣。
對他來說,打牌什麼的一點都不好玩,沒有驚喜和意外。
打麻將也沒意思,一桌子麻將牌散落在桌上,什麼牌在什麼位置大體都有數,就算大家摁著牌洗來洗去,可他掃一眼還是有印象。
打牌的過程中,有人吃什麼碰什麼杠什麼,這麼打幾圈下來,基本上每個人胡什麼牌,要什麼牌,他一清二楚。
如果三家上聽,自己手裡一堆給人點炮的牌,那就是寧願不聽也不點炮,就這樣危險的時刻,他依然能頑強地苟下去,最後自己自摸胡牌。
嗯,跟普通人打牌,一點意思都沒。
初中時候他跟著小舅舅去玩,和幾個特殊人物一起玩,小舅舅說要贏誰,要給誰喂牌讓誰贏,他全給整得明明白白的。
當然,如果不是小舅舅賄賂他,他才懶得伺候呢。
尤其有個肥頭大耳的,一手爛牌,打得也爛,就那樣還得讓他贏,簡直比贏全場還累。
反正他再也沒去過,再也沒和人打過牌。
炕上幾個吃完飯的,已經在玩撲克牌算卦遊戲,都是年輕人愛玩的,幾張牌代表的事情可以帶給他們很大的神秘感和刺激。
同時還可以試探自己心上人的心思。
徐坤在那裡給林媛算,算她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什麼時候發財,什麼時候結婚之類的,另外兩個女同學也要算。
鐘鳴看他們玩,笑道:“不如我給你們看手相吧,連你們幾個孩子都能看出來。”
劉德煌:“哈哈,現在計劃生育呢,一家隻有一個。”
鐘鳴看白癡一樣看他,“你確定?”
劉德煌:“不確定。”
林斐對算卦桃花發財什麼的沒興趣,他找鐘瑞和韓慕陽打撲克,打麻將也行,反正不耍錢就隨便玩。
加上林妍、三寶,他們有五個人呢,再加一個打夠級都夠的,三個人對門一夥。
林妍:“我不玩,你們四個玩吊主吧,雙扣、爭上遊、鬥地主都行。”
林母把桌子收拾了,讓他們玩。
自然是三寶回回輸,哪怕他拿到好牌,覺得自己穩贏,結果最後還是自己輸。
他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為啥啊?”
林妍輕聲道:“因為你隻是打牌。”隻知道自己有什麼牌,打什麼牌,不知道彆人。
三寶:“那我不打牌還咋玩?”
他讓林妍來。
林妍:“不了。”和他們玩累腦子自己也不一定贏。
韓慕陽不用說,鐘瑞打牌也是算牌記牌的,所以他爸媽每次打麻將打牌都給他送錢的,林斐以前沒那麼精明,可跟他們接觸多了也學到,自己腦子好使琢磨一下也學上。
她可算不來,頭大,頭疼,而且沒有玩牌的樂趣,純累腦子,傻子才玩。
看他倆不玩,鐘瑞就跟韓慕陽說玩港片裡的那種五張牌,還笑著試探他要不要玩,“就是玩,也不需要真的賭注。”
韓慕陽乾脆拒絕:“不玩。你玩不過我。”
鐘瑞冷笑:“你就那麼自信?”
韓慕陽:“當然,我們也沒那麼多作弊器,就是靠運氣和心理戰,你心浮氣躁的,哪裡能玩好?”
和普通人玩鐘瑞可能算不錯的,但是和自己玩?韓慕陽懶得浪費時間。
再說,贏了能如何?打撲克打麻將能娛樂怡情,賭牌能有什麼好處?
他做事情向來靠計劃和計算,絕對不靠賭性。
林妍:“來,我們也算卦,我給你們算。”
哪個中二時期還沒學過撲克牌算卦呢?前世她寫作以後認識不少大神,研究八字的,紫微鬥數的,還有大小六壬、塔羅牌、星座,真是五花八門,學什麼的都有,而且都各有小成。
林妍把撲克牌劃拉一下,遞給三寶讓他先洗牌三次,然後切牌一次,問一件事抽三張牌。
三寶:“我想看看我能考上本科嗎?”
林母聽見嗔怪道:“你這個孩子,這事兒是能問的?你好好學習保管考上。”
三寶嘿嘿笑道:“沒事,我就問問。”
林妍管他抽的是什麼牌,反正就那套說辭,隨機應變邏輯自洽,“你命裡有貴人,貴人給你指明方向,你像戰士一樣勇往直前,披荊斬棘,攻克很多學習難關,最後終於有紅桃A出頭。那是肯定可以心想事成的。”
三寶樂得嘎嘎笑,他的貴人就是陽陽和妍妍,哈哈哈,真準。
鐘瑞:“那給我算一下吧。”
林妍:“你算什麼?”
鐘瑞:“算我等的人什麼時候回心轉意。”
林妍:“你確定要浪費機會,我可不隨便給人算的。”
鐘瑞盯著她,就從她眼中看到不需要說出口的拒絕,他隻得道:“那你幫我算什麼時候結婚。”
三寶驚訝道:“你為什麼不算能不能考上大學啊?”
鐘瑞:“我認真學習肯定能考上啊,這麼明顯的事情還要算?不浪費機會。”
三寶:“對呀。”
林妍看他抽的三張牌,緩緩道:“你心性不定,貪圖享樂,迷霧障眼,看不清自己本心。如果不探尋真心,不管喜歡多少,到最後都是過往煙雲。你適合晚婚,至少三十三歲前不適合結婚。你需要抑製自我的膨脹,方能婚姻長久,否則就算晚婚也無濟於事。”
鐘瑞:“你……忽悠我呢。”
林妍把牌合起來,“隨便你啊。”
鐘瑞指指韓慕陽,“你要不要算算?”
韓慕陽:“我為什麼要算?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鐘瑞:“算命也不是改變你命運,就是提前透露一下。真的假的也沒人知道,就是樂嗬一下唄。”
韓慕陽:“那我也不算。我肯定能考上大學,我肯定找一個兩情相悅的女朋友,我肯定和她結婚,我肯定會賺錢讓她衣食無憂,我肯定會和她白頭偕老,我的未來這麼明確所以我為什麼要算?”
喜歡算命的人,是因為不自信,能力不夠,不知道未來在哪裡,因為迷茫想要一點確定感,給自己安慰,所以才算命。
他每走一步都有一個腳印,來處可查,去處可推,這是一條科學的規劃路線,所以為什麼要寄托玄學?
當然他知道林妍就是逗他們,同樣會逗自己,並不會真的算準什麼。可就因為這樣,他更不算呢,他甚至都能猜到她說什麼。
如果是他要的答案,那本身就是事實,有什麼好算的?如果不是他要的答案,公開說出來反而沒了挽回餘地,徒增煩惱和尷尬,為什麼要算?
幼稚。
鐘瑞就說給林妍算。
林妍笑了笑,“我不算。”
鐘瑞問她為什麼不算,“你還給我們算呢。”
林妍:“我的未來是透明的。我已經做好了規劃,我隻需要按部就班走過去。”
寫作、學習、考大學,去杭城、買房、帶姥娘姥爺過去,開文化公司、賺夠花的錢,做慈善事業,平安喜樂富足地過一生。
這樣規劃好的人生,沒有驚喜,也沒有變故,可就是這樣看似規劃好的已知路徑,可以給她安全感和期待已久的欣喜感。
足夠。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鐘瑞如果還不懂,那就是故意不懂。
她是鐵了心要和他做回普通朋友,或者說關係好的鄰居,再不肯讓他往前一步。沒有韓慕陽還有可能,現在有韓慕陽在她身邊,哪怕就是高中畢業她願意找男朋友,除了韓慕陽也不做他選吧。
他和老師同學們一樣認定她和韓慕陽是一對,就差畢業公開而已。
原本他還懷著對韓慕陽的嫉妒和挑剔之意,這個念頭一起,他渾身的爭強好勝一下子潮水般退去,整個人都有點低落。
鐘鳴看弟弟意興闌珊的樣子,便說時候差不多,該告辭。
他這麼一提醒,林媛的同學也依依不舍地告辭。
林妍問韓慕陽:“你和三寶在我家住一晚還是今天回去?”
韓慕陽:“你今天不和我們一起過去嗎?”
林妍:“我初三離開家,可能到開學都不回來。”
韓慕陽:“那我們住一晚,明天和你一起走。”
林妍:“我家就倆炕,那你要對付一下。”
韓慕陽黑眸清亮:“沒事,牛棚我也睡得。”
林妍揶揄他,“那你去睡牛棚?”
韓慕陽忙道:“我倒是想,不過我不夠格。要想睡牛棚,怎麼也得名人級彆。”
林妍讓他彆耍貧,帶他和三寶去給林爺爺奶奶拜年。
林奶奶就給三寶和韓慕陽一人五塊錢壓歲錢,和林妍、林斐一樣,隻有林媛因為讀大學,她給二十。
晚上九點半左右都回家準備睡覺。
因為韓慕陽和三寶過來,林母就搬到西間和姐妹倆一炕,讓他們男人睡一炕。
林母開箱倒櫃的拿了一床新棉被出來。
雖然是新的,但是一直放在櫃子裡難免有潮氣,主要是一股樟腦球的味道。
林妍:“算了,我和姐一個被窩,把我的給他倆蓋吧。”
不過這時候天還很冷,一床被子也扛不住,林母就把那床味兒大的搭在自己上頭,把沒有樟腦球味兒的給他倆搭上頭。
韓慕陽倒是無所謂,他不怕冷,一條被子也夠,兩條反而太重。
三寶怕冷,就把第二條壓在腳底下,他可不想半夜被凍醒。
林父原本還想抽煙呢,看韓慕陽坐在那裡手裡轉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塑料體,香煙在嘴邊叼了叼,他又放回去。
韓慕陽手裡捏著一個五階魔方,修長白皙的手指跟有魔力一樣輕輕地把魔方撥來撥去,時不時停下來算一算,然後繼續,每到後麵就越來越慢,有時候算計半天也不再撥一下。
林父也不知道自己為啥看得出神,甚至屏住呼吸瞅,看他什麼時候再轉一下。
韓慕陽思索了一會兒放棄,打算明天繼續搞,他把魔方放在枕頭邊上,看了另一邊的林父一眼,“林叔,你有沒有想過去縣城住?”
林父:“啊?啥意思?咱店不是在縣裡嗎?”
韓慕陽:“我的意思是有機會在縣城買個房子。”
林父:“家裡有房子,這麼近,乾啥還在縣裡買?縣裡房子都是人家單位的,咱也不是人家職工,不能買呀。”
韓慕陽:“有一些私人房屋,是可以交易出售的。”
林父:“那也沒啥用吧,咱戶口還在家裡呢。”
韓慕陽:“戶口可以遷到城裡去。隻要當地派出所接收,就可以。”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事情都可以靈活變通。
林父:“那村裡還有地呢,要是戶口遷到城裡去,那可就沒地了。”
韓慕陽:“地有什麼大用處嗎?”
林父一想,也對,每年種地交提留交公糧,隻有自留地是免稅的,老百姓種地根本不賺錢,還把勞動力拴在家裡呢。早年計劃生育的時候,他出去做小買賣,林母在家帶孩子,那時候他是不種地的,都買著吃。後來孩子落了戶口,自然就一直種地。
他一年兩季出去賣席,其他時間在家裡弄莊稼,也能糶糧食換錢,起碼還夠自己吃的,不用買糧食呢。哪怕後來想讓林母跟著一起去賣席,他也沒想過要退了家裡的地。
買糧食吃,他一直覺得有點抵觸,好像很貴的樣子。
韓慕陽:“隻要你賺錢夠多,買糧食吃有什麼問題?一斤麵多少錢?四毛還是四毛五?就算再貴,五毛一斤,三十斤也就十五塊錢,現在很少有人能一天吃一斤麵粉吧?”
林父卻壓根就沒想過去縣裡住,被韓慕陽這樣一說,簡直就是顛覆他的三觀和此前四十多年的人生規劃和認知。
搬到城裡去定居?他從來沒想過也不敢想。因為隻有那些考上大學有文化的人才能魚躍龍門,從鄉下去往大城市。那十年以前,初高中的就算很有文化,可以在公社、縣裡當乾部,或者進廠考核當工人,而且工人都是一家子接班的,農民隻能在家種地。那十年的時候,大家都一樣,除了工人接班、農民種地,其他的乾部老師什麼的都不保險。等那十年之後,各地平反,農民依然還是農民,並不能隨便進城。也就改革開放以後,城裡略放開政策,允許鄉下初高中生去廠裡打工,甚至還有農民進城擺攤兒做生意。
可無論哪一種,農民的戶口卻還是在老家地上的,並不能遷入城裡吃商品糧當城市人。
現在韓慕陽說可以遷到城裡,可以不種地,可以保留村裡的宅基地房子和墳地,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還能這樣呢?
韓慕陽也就是這麼一說,並沒有逼著林父乾什麼。雖然他自己叛逆從首都跑到鄉下來讀書,可他知道城市的發展不是鄉下能比的,按照他的了解,鄉下這十年根本沒什麼變化,城裡卻已經大變樣。
城鄉差距,差不多三十多年吧,甚至有些東西可能四十年也不止。
韓慕陽的話終歸是落到了林父的腦子裡,他躺在被窩裡直犯嘀咕,到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迷迷瞪瞪的時候,他想算了彆瞎折騰,還是等三個孩子都考上大學再說,到那時候他們都去大城市上學工作,自然也不會回來,他和老婆就守著家裡的房子和地,畢竟還有祖祖輩輩的墳地在呢。
第二日一早林母照舊起來做飯,她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喊林妍和林媛起床,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兒。
八點左右她把早飯做好,林妍幾個起來,外麵陽光正好,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林媛就張羅曬被子。
林父昨晚上想得太多,沒睡好,起來也沒說話,默默地去準備去高家村拜年的禮物。
林妍去東間瞅瞅,“謔,你們睡得挺隨性啊。”
昨晚上韓慕陽不是和三寶一個被窩嗎?怎麼這會兒韓慕陽裹著她那條被子,三寶和林斐倆滾一個被窩睡得正香呢。
三寶起來控訴:“昨晚上陽陽把被子踢了一條,又搶走最後一條自己裹起來,這給我凍的。”
韓慕陽就笑:“兩床被子太熱,我做夢呢就踢掉了。”
昨晚上他感覺有人往身上湊,他下意識就躲開,最後索性搶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林斐笑道:“我和三寶哥睡得可香了。”
韓慕陽示意林妍,“我們要起床了。”
林妍:“起呀,誰也沒綁著你。”
韓慕陽:“我這會兒真沒穿衣服,昨晚上太熱我脫掉了。”
林妍:“有什麼關係,誰沒看過似的。”夏天你穿著泳褲往水庫衝的場景是忘了還是怎麼的?雖然這樣說,她到底還是轉身出去打水洗臉。
韓慕陽趕緊起來穿衣服,免得林妍突然進來。
他穿好衣服正要疊被子的時候,林妍過來把被子拿走,她對林媛道:“姐,我今天去姥娘家不回來,被子曬一下,你晚上幫我拿回來。”
韓慕陽聽著整個人都熱起來,臉頰和耳朵更是紅紅的。
三寶好奇道:“陽陽,你臉怎麼紅了?”
韓慕陽:“熱的,你不覺得熱嗎?”
林斐嘟囔:“我娘早上在這鍋做飯,肯定熱。”他懶洋洋地爬起來,衣服丟得到處是,還得滿炕去挖,衣服冰涼的,他哆哆嗦嗦地穿上。
韓慕陽卻瞅著外麵的花被隻覺得耳朵越發滾燙,怪不得他聞到被子上有林妍身上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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