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爺爺奶奶偏心大伯家,對他們幾個孩子都不好,也不許他讀書,是他娘堅持讓他和衛紅讀書的,她說隻要孩子願意學,上到哪裡家裡就供應到哪裡,借錢也供。
當年如果不是老娘支持,77年他怎麼可能考上大學?
沒考上大學,他又怎麼可能遇到陸雲陽?
想起那些往事,韓衛新突然渾身沒了力氣,握著電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那邊潘媽看到就上前關心他,“衛新,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
韓衛新搖頭,卻不想說話,隻覺得有些累。
昨天從女兒發病到現在一直要他抱,小孩子生病格外脆弱任性,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
不可避免的他會想起大兒子小時候,那一年他也是出急診,發高燒,怎麼都不退,陸雲陽又急又焦慮。
她自責沒有照顧好兒子,自責不是個好媽媽,不是個好妻子,可等半夜的時候她又焦躁恐慌,覺得孩子是她的枷鎖,把她捆住了,讓她再也不能追求夢想。
其實是她跟著父母下放那些年,因為經曆過太多不好的事兒,她得了很厲害的抑鬱症,可惜當時國內沒有這方麵的論述和治療,也沒人了解這個。
他那時候也不了解,隻覺得她是搞藝術的心思敏感,容易受環境影響心情不好。
每次她心情低落不好的時候,他就儘可能地多陪她和孩子。
後來他反複回憶過去,其實從她答應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害怕她會離開他,直到有了兒子,他以為孩子會讓她快樂,他們可以白頭到老。
可當她真的選擇離開他以後,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那個結果。
警察說她是失足落水的,她怎麼會失足呢,她怎麼會舍得離開他和孩子,她怎麼可以那麼狠心丟下他們。
他們在一起那麼幾年,孩子才七歲,他們一直恩愛都沒有什麼七年之癢,可她卻離開了他們。
潘媽以為他責怪女兒,就替女兒解釋,“衛新呀,你也彆怪美靜,她也是太著急太慌亂,忘記了。做媽的見不到孩子生病呀,一生病就慌,哎,她也是太慣孩子了,聽不得孩子哭,一哭就亂分寸。”
韓衛新:“沒事。”
是他自己逃避,不知道怎麼跟兒子講。每次打電話父子都吵架不歡而散,昨天那個情況要是吵架也沒心情。
潘媽:“那你去看看孩子吧,倆孩子剛才還哭著找爸爸呢。”
韓衛新起身去臥室。
潘美靜已經把兒子哄睡了,女兒卻還在那裡哼唧,不是很舒服,她也不管。
韓衛新:“屋裡暖氣熱,彆給她蓋那麼多。”
潘美靜翻了個身不理他。
韓衛新便自己過去照顧女兒,“你要是不想要女兒,就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找人帶。”
韓美靜立刻委屈得不行,哭起來,“我哪裡不想要女兒了?韓衛新你說良心話,女兒兒子不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是她的親媽,不是後媽,我會不疼她?她發燒我也心疼,我也著急!我知道,你嫌棄我們拖累你不能回老家,怪我們多餘,行呀,你走好了……”
她越說越委屈,嗚嗚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不見韓衛新過來哄她,她更委屈,越發要大聲哭。
韓衛新:“小雨沒事了,不過也不能出去吹風,你多上點心。今年你們彆回去了,我自己回老家就行,初三四的我就回來。”
潘美靜抹了一把眼淚,“你還要回去?”
韓衛新:“我已經好幾年沒回家陪老娘過年了。”
潘美靜沒好氣道:“那韓慕陽怎麼不帶奶奶上京來過年?一家人團聚,不是更好?”
韓衛新:“等他讀大學,自然就回來。”
潘美靜下意識地扭頭看看,“那家裡可住不下。”
韓衛新:“沒事,另外買套房子。”
潘美靜還想說什麼,韓衛新看著她,淡聲道:“結婚前你就知道我有兒子有個老娘的,我也說過,我不可能不管他們。你把陽陽趕去鄉下……”
“韓衛新,你摸著良心說,怎麼是我趕他的?”潘美靜突然炸毛,尖聲地否認。
韓衛新閉了閉眼,示意她冷靜一些,“你當時說了什麼,我也不會再追究,陽陽在鄉下也挺好。不過你得知道一點,陽陽他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他現在非常優秀,將來也會大有作為。小風和小雨還小,等他們長大我未必照拂得到。”
潘美靜突然打了個冷戰,眼中流露出驚慌的神色,不知道該說什麼。
韓衛新:“你是聰明人,話不用都說透你也該懂,陽陽比我優秀得多,比我更能乾。他賺錢不用拚命,而我賺的是辛苦錢罷了。”
“新哥,你在說什麼?”潘美靜突然慌了,爬起來抱住他的腿,“你怎麼突然說這些話?”
韓衛新:“隻是告訴你事實,讓你以後說話做事有個分寸。”
他拉開她的手,“你好好照顧孩子,我開車回去。”
潘美靜:“開車?那麼遠呢,你一個人怎麼行,那不如叫上司機還能換一換。”
韓衛新:“沒事,路上有旅館住宿休息。”
潘美靜又急了,“新哥,那些旅館不乾淨,你可注意點。”
她聽弟弟潘美正說那些旅館都有賣Y的,專門服務跑長途的男人,還有洗頭房、洗腳店的,都不乾淨!
韓衛新微微皺眉:“我是什麼人你不清楚?”
他沒再多說,轉身走了。
潘美靜追著送出去,看他拎著提包頭也不回地下樓出去,她趴在門框上就開始哭。
潘媽忙把她拉回來,免得讓鄰居看笑話,“你也真是的,乾嘛非要砸暖壺?”
潘美靜不承認:“媽,怎麼你也說我,我那不是手滑了嗎?”
潘媽:“現在也沒外人。”
潘美靜:“我、我就是來氣。不就是忘了打電話嘛,你看小狼崽子那吃人的樣兒,他罵我滾,媽,你說我能不氣嗎?”
潘媽:“你也是,不就打個電話,至於嗎?”
潘美靜:“我就是忘了,你怎麼也不信我?”
潘媽:“你到底是忘了,還是突然耍點小聰明,咱也不說了。當初你非要跟他,我不同意,他和前頭那個感情有多好你也看在眼裡,你不膈應,我還膈應呢。大兒子一來氣跑去鄉下,這是出息好了,要是沒出息好或者出點啥事,你看韓衛新恨不恨你。”
潘美靜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枉,“媽,親媽,你怎麼也幫著他們擠兌我呀?是我的錯嗎?那不是錢莉莉來說閒話嗎?是她說的,聽她在警察局的舅舅說,陸雲陽好像是跳河自殺的,報道卻寫成失足落水,是怕影響不好,畢竟她也是藝術團知名舞蹈家嘛。”
潘媽戳了她一指頭,“你呀,你呀。當初我和你爸不同意你跟韓衛新,你說非他不嫁,隻要嫁給他什麼都可以接受。怎麼的就受不了前窩孩子了?”
潘美靜也不狡辯了,拉著臉,“媽,那你說誰不想和自己愛的男人過二人世界?誰不想廝守終身?中間有個拖油瓶,整天給你找事鬨脾氣,拿你當仇人,那日子還怎麼過呀?再說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心情就不一樣了,我就想什麼都給自己孩子最好的,什麼都得先緊著自己孩子來,我有錯嗎?哪個當媽的不是這樣對自己孩子的?”
潘媽歎了口氣,“那你也得看情況呀。要是韓衛新和他前麵死了的老婆感情不深,要麼他格外稀罕你,你耍點小聰明也沒啥。”
潘美靜不服氣:“她都死了,時間長了自然就忘記了。他那個朋友王老板媽你也認識,你看他原配給生了四個孩子,他還不是說踹就踹,又娶個年輕漂亮的又生倆孩子?新哥不是那麼掉價的男人,但是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現在他對我比以前好多了,我能感覺得到。他是塊冰,我也已經給他焐熱了。”
潘媽:“你可彆給他捂化了。他今兒話裡話外都敲打你,你沒聽出來?聽著那個大小子很厲害,很會賺錢,比衛新厲害?這要是等衛新年紀大了,小風小雨還不管事,那家裡的公司不都得給大小子?那到時候你和小風小雨,那不得看他臉色要錢花?”
潘美靜:“不能吧?新哥還年輕著呢,體力好得很,公司不至於給韓慕陽管。”
潘媽:“難說他自己不想乾了呢?我可聽老太太打電話吹大小子炒股賺錢,自己去杭城買房子了呢。”
潘美靜:“什麼?不可能!一定是韓衛新給他的錢!”她立刻去拿電話,“我得給美正打個電話,讓他悄悄打聽一下看看韓衛新是不是給韓慕陽一大筆錢。”
通了電話潘美正也同意她的說法,韓慕陽一個高中生他會炒什麼股?八成是跟著陸東升那個小白臉舅舅混呢。
不過陸東升和韓衛新的生意有很多來往,他們資金互相流轉是很正常的,到底是不是給韓慕陽,那他也查不到,畢竟他隻在首都這邊公司幫忙。
韓衛新和陸東升一起做生意,那是很久之前就開始的,那時候根本沒潘美靜什麼事兒,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
第二天她又跟財務打聽著,韓衛新給公司會計打電話,說來年每個月要截留一部分資金,他要在首都買套大的商品房。
她立刻覺得這是給自己和孩子買的,當初結婚的時候韓衛新說目前住的地方不夠大,是他之前和韓慕陽、韓奶奶一起住的時候買的房子,等她生孩子就住不下。
後來韓奶奶和韓慕陽都回鄉下去,他們也就住得下。
不過要是韓慕陽考大學回首都的話,十天半個月的肯定也得回來住一下,那家裡就住不開。
韓衛新買這個大房子,八成是為了這個的。
潘美靜覺得到時候自己搬去新房子,把韓慕陽原本住的這個給他和老太太住好了。
*
韓慕陽原本還挺生氣、挺難過的,可被林妍安慰了一番,他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晚上他還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很小,穿著奶奶做的棉鞋,戴著虎頭帽子,在大雪地裡搖搖擺擺地和媽媽打雪仗。
那時候的媽媽好美,被藍天、陽光、白雪那麼一照,她就像個仙女一樣。她會在雪中跳舞,還教他跳小兔子舞。
他跳著跳著,下盤不穩,一頭栽進雪裡,她哎呀一聲,飛快地跑過來把他撈出來,小心翼翼地給他把臉上的雪擦掉,一邊擦一邊哈哈大笑。
他嘟囔著:“媽媽,親親。”
媽媽就會溫柔地親親他的小臉蛋,親親他的小手。
等爸爸下班回來,看到他們就大步跑過來,把他和媽媽一起抱住。
他就騎在爸爸的脖頸上,薅著爸爸的耳朵,小腳踢嗒踢嗒地磕著他的胸口。
媽媽挽著爸爸的胳膊,會溫柔地笑著幫爸爸擦去衣服上的雪漬。
最後就成了他的視角,他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一家三口歡笑著走遠,在陽光照耀下,越走越遠……
他忍不住潸然淚下,想追上去,卻動不了。
就在他傷心不已的時候,一雙柔軟的手挽上他的胳膊,林妍明豔的笑容讓他移不開視線。
她笑著說:“韓慕陽,彆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呀。”
他很歡喜,想要抱住她。
結果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也變得冷漠,她近乎冷酷地道:“韓慕陽,我不可能喜歡你的,我愛的是彆人……”
他心口猛地劇痛,一下子醒過來。
此時天光大亮,外麵旭日東升。
韓慕陽聽見隔壁林妍說話的聲音,因為噩夢難受的心就平複下來。
牆外有人在敲門,他的手機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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