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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倦倦的。
這個站在靈幻新隆的角度,甚至還能被稱作少女的年輕人,這個在未來赫赫有名的統治者,似乎總是不太高興。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靈幻新隆恍惚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不落帝王,先是接連失去了兩位長輩,接著信賴倚重的丞相又一紙辭官書。
這是她輝煌的人生中,罕有的黑暗時期。
念書的時候,老師教到這一段曆史的時候,總是會語重心長的教導學生們,說不落帝王正是因為經曆了這樣的磨難,在常人難以企及的悲傷中振作,才能有堅韌的心性,以造就後來的功績。
可他們似乎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她,放在現代,也隻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沉浸在過往中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在,靈幻新隆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接著在糖業冷淡的注視中,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我在想以前的事情。”
糖業看著他,像是也跟著想起了什麼,神色越發冷淡起來:“你仍然覺得我是錯的嗎?”
在古代卷的時候,和她在治國理念上產生衝突的可攻略角色,其實一共有三個。
(當然了,那些覺得她的手段有問題的不可攻略角色,全都被流放的流放,斬殺的斬殺了。)
齊木楠雄打心底裡不認可她過於極端的殺戮,認為很多事情擁有可以緩和的餘地,卻不覺得她高高在上的態度有問題;
靈幻新隆認為她不應該將所有的事情當做遊戲指標,認為她應該站在和臣民平等的同一角度考慮事物,但麵對一些血腥的處理手段,儘管覺得殘忍,卻不認為方式不對;
而第三個人。
……那個人注視糖業的時候,有種同病相憐般的悲憫。
他不覺得糖業飄浮於雲端的冷漠不對,也不認為糖業處理事物的手段殘忍。
他隻是沉默的看著糖業,伸出手試圖拽住女帝袖口,想讓她不再那麼的——正確。
糖業托著下巴,對上半晌沒能說出話來的靈幻新隆的眼睛,表情顯出點百無聊賴的漠然。
“新隆,你沉默了。”她放輕了聲音說道,“你甚至找不到理由來反駁我。”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是錯誤的,從曆史的角度來說。”靈幻新隆擺出講道理的態度,“我隻是認為你不該像是玩遊戲那樣的去治理自己的國家。”
“可我的政策對的。”
糖業沒有反駁,隻是輕輕的又重複了一遍。
長久的沉默中,心裡冒著壞水的玩家惡劣的看著男人抑製不住的露出頭痛的表情。
他張嘴想要反駁,卻又知道自己大概一說話就會被糖業用同一個回答堵死,欲言又止幾次,隱隱流露出點死魚眼的表情。
“總之——”
最後,靈幻新隆乾脆這麼對糖業說道。
“你現在這樣子不是已經挺好的了嗎?和以前的那個不落帝王在什麼地方有什麼區彆,難道你自己還會不懂嗎?”
糖業沉默了一下,又輕輕的笑了起來。
——抱歉。
我還真的不懂呢。
從來都不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的玩家,在心裡這麼想道。不過她老老實實的沒有說出來,隻是朝著靈幻新隆又笑了一下。
“和你不同,楠雄反而覺得我沒有什麼變化。”她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就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麵對靈幻新隆‘楠雄是誰’的表情,糖業便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就是你之前在病房見到的,那個粉色頭發的人。”
“……噢。”
靈幻新隆瞬間回想起來。
不過比起糖業說的話,他緊接著想到的,其實是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孔。
在那種氛圍環境中,甚至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想到底是誰先誰後的問題。
“他不讚同我的手段,覺得我太過殘忍。”糖業慢條斯理的對靈幻新隆說道,“並且他和你一樣,不覺得我錯了。”
靈幻新隆看起來想說什麼,不過玩家沒有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她注視著男人的神色變化,“……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會這麼覺得,也是難免的事情對吧?”
“…………”
靈幻新隆原本還算放鬆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
他看著糖業的表情,驚恐的像是在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般,措不及防的甚至沒來得及掩飾幾分。
女性輕輕的笑起來,她的表情仍然平靜和緩,眼神卻越發的像是夜色森然,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原來如此。”
她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原來如此。正因為是這樣,你們才沒有一星半點的遲疑。”
“……阿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