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府邸屬於民居,它不像係統客棧自帶無敵保護, 隻要學過輕功, 就能輕鬆的從圍牆上翻過來, 比如當年在興平鎮裡弄翻人家晾衣杆的揚帆濟滄海,以及此時從客房窗戶躍入室內的不知名帥哥。
劍眉星目,挺拔的鼻梁, 帶著笑意的薄唇, 眼前的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都是風度翩翩, 瀟灑迷人的英俊少年郎。
——假如這位npc出場方式不是這麼詭異的話。
謝孟筠非常警惕, 她住的客房離外牆很近, 加上窗戶也沒關掩飾, 所以在聽到風聲抬頭時,恰好目睹了眼前這位從天而降。
池鷺劍握緊, 保持著隨時可以發招的姿勢,謝孟筠表示, 能不經同意就往人姑娘房間裡鑽的npc,除非他自我介紹是楚留香,否則這肯定得打上一場。
英俊少年歪歪頭, 對玩家的戒備不以為意,笑嘻嘻的問:“就是因為你,德叔才忙著飛鴿傳信滿世界找人?”
謝孟筠眨眼:“你是公輸儀?”正常人不會這麼回家吧?要真是目標人物,那她敢肯定,能有如此抽風的舉止, 這貨絕逼是遊戲策劃的親兒子=_=。
少年輕快的笑了一聲,他穿著深藍色的俠士衫,胳膊沒有套上外袍的袖子,隻簡單搭在肩頭,用細繩打了結,任憑衣襟在微風中搖晃——這人分明是標準少俠的眉眼,望之卻不覺正氣凜然,反而有種偏偏濁世佳公子的風流意態。
“你問我?我自然是——”
刻意拖長的尾音,謝孟筠被對方的言辭吸引,手上不禁稍微放鬆了些戒備,麵前便恰到好處的壓來一陣雄渾之極的巨力。
——似颶風,又像滔天的濁浪。
謝孟筠仿佛被人強行置身於熱湯裡,又像在陽光暴曬的三伏天行走於柏油馬路上,難受至極,她的眼耳口鼻肌膚四肢都被綿長卻強橫的外力壓迫著,還沒跟這少年正式接觸,就感覺對方的內力源源不斷的向自己推來,滯重的宛如佛祖壓下的五指山。
“此間主人——”
少年的自我介紹還沒停,但謝孟筠已經快撐不住了,她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頂著壓力艱難的運轉起自身經脈中的真氣,勉強捏了個劍訣。
——可惜完全沒用。
與謝孟筠慢吞吞的動作想比,少年的身手不但舉重若輕,而且靈動輕巧,電光火石之間,一掌已將要拍到謝孟筠的麵前。
謝孟筠猛的足下發力,將身形向側麵平移三尺,然後竭力將左手抬到胸腹之間,跟少年硬碰硬對了一掌。
“砰——”
“哐哐!”
脫落的門窗和無端被砸扁的木桌,正聲嘶力竭的為謝孟筠的戰鬥失敗唱響挽歌。
眼前全是飛舞的金色小星星,謝孟筠縱使已經調低了遊戲痛覺,這會子還是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疼,像被人拆碎了又重新組裝起來,乍看還是原來的樣子,細瞧才發現全身都打滿了補丁。
謝孟筠揉著腰,她才剛剛從耐久歸零的家具殘骸裡翻身躍起,自南窗闖入的少年就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輕飄飄的再次拍出一掌。
這一掌與方才又是不同。
之前將她拍飛的那掌,力道雄渾剛猛,直接後果就是謝孟筠被少年像乒乓球那樣抽了出去,好在公輸府邸的建築足夠結實,她本人都中度內傷了,房間裡除了木質家具外,牆壁上連道裂縫都沒留下。
但此刻這掌比起方才的浩大的聲勢而言,渾凝含蓄,乍看沒什麼了不起,然而柔中藏韌,又帶著奇異的吸力,甫一接觸,就將謝孟筠的手掌吸住,就算她想靠著被打飛脫身,短時間內也做不到。
【係統】:玩家流水繞沙洲獲得重度內傷狀態。
謝孟筠看見係統提示,知道自己的內力比起麵前的npc來說不吝天差地彆,再堅持下去重傷就會變成瀕死,可惜她素來自豪的輕功不但受限與室內空間,而且在對方堪比強力膠的黏勁下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你……聽……解……”
言語如鯁在喉,她想跟麵前的少年解釋自己不是壞人,沒有惡意,可惜在壓倒性的力量對比下,根本找不到機會。
雙方內力的比拚前後總共持續了大約十秒,謝孟筠的臉色在紅白之間不斷切換——這根本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甚至連四六開也沒有,四比九十六還差不多。
就在即將迎來複活點一日遊的時候,少年的掌力竟如退潮般迅速的逝去,謝孟筠未曾來的及收力,一掌推在少年手肘上,感覺竟像是擊中了棉花堆,又軟又空,無處著力。
“嚇到你了不。”少年垂下手掌,偏著頭,彎眉微笑——他不笑的時候眼睛像琢磨圓潤的玉石,像夜幕上光華熒燦的明星,但笑起來後,卻昳麗的仿佛月夜下一樹樹盛開的桃花,花海起伏如浪。
謝孟筠沒說話,胸口急速起伏,冷汗透衣,她在停手的那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嘴裡塞了顆丹藥,現在正站在原地不住調息。
“沒事吧?”少年沒聽到答話,似是有些憂心的上前邁了兩步。
謝孟筠就等著這一刻!
剛才對方率先動手和自己比拚內力,然而徒手功夫並非謝孟筠的強項——她向來都是拿劍術輕功和人周旋pk的。
池鷺彈指出鞘,去勢急如星火,劍光在空中凝成一道白練,直逼少年咽喉。
謝孟筠的隨身兵刃是同為峨眉派的前輩林華玉所贈的寶劍,鋒利程度足以切金斷玉,劍刃還未觸及肌膚,少年就感到涼風侵體,十分悚然。
猿公劍法展開,氣勁滾滾,招式渾然無跡,穿林踏葉在山林間飛縱如神,轉換到小小的屋舍內,也勉強能保留本來的七八成威力。
被人從軟榻上錘起來暴揍的大仇堪比熟睡中被喊去公司加班,不可不報,謝孟筠用丹藥壓住傷勢,率先出手搶占先機,將手中長劍揮灑的異常靈動瀟灑,招招都是傷敵一千,自損一千八的不要命打法。
少年的第二次戰鬥頗有幾分束手束腳,喂喂了幾聲,謝孟筠聽到了,卻不理會,長劍輕振,又是一通搶攻。
剛不可久,盛極則衰,在四周紛飛的劍光中,少年閃避的姿態恍若閒庭信步——他很清楚,謝孟筠現在屬於強弩之末,隻要熬過了這茬,後麵就是世界和平天下大同。
少年能想到的,謝孟筠自然也能想到,她本來也就是儘力為自己出口氣,生死傷亡各安天命,橫豎自己既不是職業玩家也不打算靠遊戲吃飯,怎麼痛快怎麼——
“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