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也很妙,讓人賞心悅目。
盛鈺壓低漁夫帽,一路避讓所有視線。
他現在有點後悔了,要是胖子講明這是個慢搖吧,那打死他他都不會來。
但來都來了……迅速找到包廂,他跟避難一樣做到左子橙右手邊,遠遠離著打開的窗戶。
幾個人拿了牌,三個人湊不齊牌局,隻能玩小貓釣魚,釣到的人來喝酒。
一見盛鈺加入,左子橙高興說:“你怎麼來了?”
胖子驕傲的挺起胸膛:“我叫的!”
“行啊胖爺,悶聲乾大事。”左子橙像是已經有些微醺,大笑了好幾聲,勾著盛鈺的肩膀說:“來,咱們四個人打牌。我今天運氣太差了,玩個小貓釣魚老是我輸,你看那些酒瓶,全是我一個人喝的,牛逼吧?!”
盛鈺也跟著笑了幾聲。
看著左子橙的樣子,不像是來試探廖以玫,倒像是真的和麵前兩個人玩到了一起。
這種氛圍還蠻輕鬆的。
但是他還是搖頭:“我倒是想,但開車不能喝酒,過來這邊就是坐坐,透個氣。剛剛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人招了計程車跟在我後麵,估計也坐不了多長時間,要是被路人拍照發微博,我經紀人得哭著在我家門口吊個白綾。”
左子橙驚悚道:“你包的跟個木乃伊一樣,就這樣出門還有人認出你?”
胖子擔憂插嘴:“是不是私生粉絲啊。”
說起這個,包廂裡的四人忽然都有些沉默。
大家都記得盛鈺好幾年前經曆的網暴事件,就是和私生粉絲有關。
特彆是左子橙,當時微博幾度崩,都是他熬夜去維護服務器,剛修好,誰知道又崩。來來回回好幾次,他對這件事印象深的不能再深。
廖以玫掃了胖子一眼,眼神有些警示意味,似乎提醒他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胖子說完後就那叫一個後悔,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縫上。
最後還是廖以玫轉移話題說:“沒事,我今晚也不能通宵。明天還有課。”
左子橙懵逼問:“你不是都已經工作了嗎?還上什麼課?”
廖以玫說:“我報了遊泳班和潛水班,從出副本之後一直在學。上次副本好幾次都差點被淹死,要是以後再遇到與水有關的副本,水性好活命幾率能大一點。過兩周我就去考潛水證了。”
左子橙更懵逼了:“你才剛學,就要跑去考證?”
胖子興奮的臉龐通紅,大笑說:“你是不知道小美的學習能力有多強!她要是真想乾好一件事,分分鐘就能乾好,沒準以後遇見了和水有關的副本,咱們都得仰仗她哈哈哈……”
他的興奮看上去有些不太尋常。
但簡單想想,盛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之前廖以玫的態度是‘死了就死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但她現在報了遊泳班,還說水性好活命的幾率能大一些。這種小細節就很振奮人心,廖以玫好像在逐漸改變,就像盛鈺之前對常暮兒說過的,這個女人很堅強,自己就能走出困局。
隻是常暮兒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困局,就……
想到這一點,盛鈺有點傷感。
不過緊接著就被廖以玫眼中的神采打動,大家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她之前喪氣的那段時日,都急著給她講活著有多美好。說著說著,胖子激動的快要哭出來,就要舉杯慶祝。
盛鈺想了想,拿過酒杯也跟著慶祝。
他是真的很高興,為廖以玫感到高興。至於開車,他已經給經紀人發了短信,告知了酒樓地點,讓經紀人大概兩三點的時候來接一下他。
發完消息就沒敢看。
經紀人屬夜貓子的,肯定可以收到他的消息,但估計會狂轟濫炸讓他少喝酒。
也正是沒有看消息,他也就沒有看見經紀人提心吊膽的奪命連環call:
——天殺的!外麵雨下的越來越大你沒有看見嗎!可能要打雷,你不是聽不了雷聲麼,我現在就去接你,你坐好,千萬不要亂跑!
——要是在我來之前打雷了,你彆害怕。找個地方躲著,戴耳機聽音樂,就聽不見雷聲。你把自己抱緊,頭也埋在膝蓋裡,這次彆縮到床底下桌子底下,上次我光找你就花了半小時。
——我的姑爺佛爺大祖宗,我都不知道怎麼罵你好。前幾天跟死了一樣天天睡覺,今天半夜三更還忽然跑出去喝酒,還是在可能會打雷的日子裡。你看見下雨難道想不到會打雷嗎?!
——算了,我先去接你。
又喝了幾盅酒,盛鈺酒量還不錯,隻是感覺有點點興奮,還沒到暈的地步。左子橙已經倒在座位上呼呼大睡,胖子出包廂給他家人打電話,叫他家裡的人來接左子橙。
清醒的人隻剩下廖以玫,以及盛鈺。
廖以玫喝了口酒,看向窗外。他們現在身處二樓,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一樓街道。
頓了頓,她忽然說:“那個人是不是你弟?”
盛鈺本來在給胖子和左子橙滿酒,聞言一愣。酒氣讓他有些混亂,說:“我沒有弟弟啊……不對,我是有一個。你怎麼認識他?”
“珍妮的夢境,我看過他的臉。”廖以玫指了指樓下,說:“上次我說什麼來著,讓你關注一下你弟弟的精神狀態。你看,他像個正常人嗎?”
盛鈺把帽子和口罩重新戴好,趴在左子橙背上,扒著窗戶往下看了一眼。
確實不像正常人。
哪個正常人會在大雨滂沱的時候站在雨裡,也不撐傘。明明旁邊就有屋簷可以避雨,他卻像個受虐狂,非要硬生生杵在街邊淋雨。
像是在懲罰自己一般。
盛鈺抹了把臉,說:“我就說剛剛誰攔了計程車跟著我後麵,估計是盛冬離。”
廖以玫道:“你不下去看看?”
“不用。他經常下雨天跑我家樓底下淋雨。體質真好,從來沒看見他感冒。”盛鈺看了一眼門,說:“胖子怎麼還沒回來,我們先喝。”
“可能他感冒過,你不知道。”廖以玫也沒多勸,隻是象征意味說:“他站的地方是個拐彎口,車輛拐彎看不見,所以那邊經常發生車禍。”
盛鈺頓了一下,說:“繼續喝。”
對杯幾次,他老是忍不住往窗外看,左子橙被他擠的煩躁不堪,醉酒狀態差點打到盛鈺。某一次往外看的時候,一輛車‘唰’的飛馳而去,隻差一點點就會撞到盛冬離。
水濺了盛冬離一身,也像是淋頭一盆冷水,把盛鈺的酒意完完全全給澆醒了。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混賬事,他立即起身,說:“我先走了。”
廖以玫好笑的看著他的背影,喊道:“怎麼了,不繼續喝啦?”
盛鈺擺了擺手,迅速離開。
街道上空無一人,入目全是雨水。地上水窪也很深,剛出來的時候還是小雨,所以盛鈺就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想著應該不會打雷。
但現在雨越下越大,保不準會打雷。
他撐傘走過去,一路踩到鞋子透濕,遇到可能會打雷的狀況,他是沒有多少耐心的。
所以剛走過去,看見盛冬離跟被人遺棄的小奶狗一樣,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淋雨,盛鈺就沒有來的一陣煩躁。
煩躁中還帶著一點心疼,他實在不理解。盛冬離明明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接受他,為什麼還要鍥而不舍的做這些無用功。
看了幾眼,他將盛冬離拉到安全的地方。
這人已經凍到麻木了,手上涼如冰,眼睛也通紅。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的水漬從他臉龐上不停往下落,沿著下巴打進水窪之中。
愣愣抬眼,盛冬離小聲喊:“哥……”
今天必須要說清楚。
不說清楚的話,他們倆都會很痛苦。
他這邊是決計不會改變念頭,所以隻能說狠一點,徹底斷絕盛冬離對他所有的念想。
盛鈺壓低帽簷,拉高口罩,隻露出一雙醉酒微醺的明亮眼眸,借著酒意與大雨的掩蓋,他眼神厭煩,語氣也極儘可能表示出厭棄。
“你非要這樣惡心我嗎?”
話音剛落,盛冬離整個人如臨冰窖,臉色一下子慘白。他踉蹌的後退幾步,張了張嘴,卻半句話也沒能吐出來。
盛鈺顧不得麵前人的麵色慘淡,他在該硬心腸的時候比誰都硬心腸。
“多少次了,你自己能不能數清?每一次都是靠著自虐來博取我的關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你卻一直想不通,今天我就讓你想通。”
不等盛冬離回答,他撇開視線,看向道路邊的淺水窪:“自虐隻會讓真正在乎你的人心疼你。我以前也確實在乎過你,但所有的情誼都在你幾年前假自殺的時候煙消雲散。狼來了的故事你不懂,那我就直白點說,以後就算你真的自殺,我的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
盛冬離渾身顫抖,緩緩抬眸。
麵前的人穿戴嚴實,漁夫帽和口罩牢牢將臉擋住,就連眼睛也不屑於看他。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盛鈺總是會對他全副武裝。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被他捧到了心尖。
也正是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惡語相向,無論怎樣被傷的體無完膚,他還是甘之如飴。
也許是沉默的時間太長,盛鈺不耐煩了,他轉身:“以後不要來找我。”
盛冬離渾身一震。
某一個瞬間他忽然感受到,如果放任盛鈺離去,他以後真的就再無機會。
也再也沒有可能奢求到盛鈺的原諒。
他焦急上前,一把抓住盛鈺的手腕,哽咽著說:“今天是我生日,我、我知道你忙,可能記不得,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完了我就走,我沒想到會打擾你和朋友,我真的就隻是來看看你。”
“我這幾天不忙,但也沒必要記你生日。”
盛鈺其實記得盛冬離的生日。
經紀人還旁敲側擊過要不要給弟弟準備禮物。聽說現在的學生都喜歡電子產品,經紀人還在網上替他悄悄看過一款電競耳機。後來想起兩人的關係,經紀人覺得自己要是自作主張替盛鈺送禮物,估計會被自家藝人半夜蒙著被子掐死。
這件事也就作罷。
但盛鈺一直都默默記得盛冬離的生日。
可是記得又怎樣,他頭都沒回,聲音在雨裡模糊不清:“你看完了,現在可以撒手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