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冬離也急,急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不像胖子,想關心的時候可以大大咧咧的說出來,想救人的時候也可以毫不顧忌的衝上去。他害怕自己的關心引來盛鈺的惡感。
他從來都沒見過盛鈺這種模樣。
在他的世界裡,哥哥好像一直都高冷、強大,十分不近人情。雷雨天氣的薄弱一麵他也未曾親眼見過,這個時候看盛鈺,就好像整個人都已經被霜雪覆蓋眉發,隔著一道玻璃門,恍然間還以為自己看見了雪神降世一般。
好看是真的好看。
但這種時候盛冬離肯定注意不到這些,他看見了盛鈺的口型,那是叫他們走。
盛冬離墜在胖子和紅毛後方。
前麵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盛鈺講的話,但他注意到了。再這麼耗下去,胖子和紅毛很有可能會出事,但直接走的話……盛冬離做不到。
猶豫之間,神明攻勢變猛。
他們的魂能看起來沒有鬼媽媽強大,但綜合起來算,一定是比銅領域其他神明厲害許多的。
各式各樣的元素能量凝結在空中,將冰庫前的一方空地炸的巨響不斷,輕易就可以將地板打出一個大窟窿,呼啦啦的鑽著冷風。
這些攻擊打在人的身上,更是要命。
盛鈺幾乎是眼睜睜看著胖子被一道黑光帶起,拎到空中三米處,然後狠狠貫向地麵。
人剛砸到地上,就吐了口血。
神明們橫在兩方中間,似乎很樂意看見現在的狀況。折磨著冰庫裡的盛鈺,消耗他的體能,看著他逐漸變得僵硬,這對於玻璃門外的人也是一種更加殘酷的折磨。
而盛鈺身處玻璃門裡麵,又何嘗不心焦。
他微微低頭,看向手心裡的碎瓷片。
不再遲疑,左手狠狠攥緊碎瓷片,手掌心已經凍到使不上力氣。他隻能將碎片抵在玻璃門上,然後用自身重量帶著手臂向前。
狠狠按壓那個瓷片。
即便是冷到血液不通暢的情況下,也可以感受到掌心的刺痛。
盛鈺冷到無力,又痛到顫抖。
但他沒有放棄,依然用力去按壓那個瓷片。幾秒鐘之後,手心終於有潺潺血液滴落下。
那些血液一滴到地麵上,就凝結成霜花狀,根本就不是液態的。當然也就不能被玫瑰武器吸收,這說明現在還遠遠不夠。
他對自己還不夠狠。
盛鈺轉身,背靠著玻璃門。
他將左手袖子攏上去,手臂上的皮膚已經凍到蒼白,看上去沒有一絲血色。
衡量了一下經絡位置,他將手臂抵到胸腔附近,拿著碎瓷片,就要一把劃下去。
玻璃門縫隙忽然傳入更加嘈雜的聲響。
原本外麵已經很亂,但都是攻擊導致地板破碎的聲響。神明們笑都來不及,一直在高聲諷刺,而胖子等人更是懶得和神明對話。
但現在的聲響明顯不一樣。
攻擊聲好像在一瞬間就靜止了,神明們也像是一瞬間就被掐住了喉嚨,不再嘲諷。還能聽見胖子驚喜的大呼:“我的娘嘞,終於有救了!”
盛鈺整個人都已經快要僵硬。
他遲鈍了好幾秒鐘,想要回頭看。這個動作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就感覺到玻璃門從縫隙開始,向著兩邊緩緩挪移開來。
放在往常,他當然拍拍屁股就能站起身。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都數不清自己在冰庫裡凍了多長時間了,渾身上下幾乎是動彈不得。
隨著玻璃門往左右兩邊挪移,盛鈺能明顯的感覺到後背變得空空落落,整個人控製不住的就要向後方仰倒。
要是這麼直挺挺的摔下去,一定很痛。腦子裡出現這個想法,盛鈺下意識緊緊閉眼。
預料中的疼痛並未來臨,他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那人輕柔的接住他,動作輕緩,比他這個凍僵了的人還要僵硬許多,也不敢觸碰他手掌心與手臂上的血腥傷口。
隻能隔空虛虛摟著。
盛鈺哆哆嗦嗦說:“冷……”
於是那人才將他抱緊,用力摁入懷中。
抱著他的人很溫暖。不,與冰庫裡的溫度一對比,這個溫度幾乎是熾熱的。盛鈺控製不住的抬起已經麻木的手,往那人脖頸上摸索。
他顫抖著抬眼,忽然笑了笑。
“你來啦。”
傅裡鄴任由他將冰塊一般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取暖,抿唇說:“一天不見,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剛剛在橋上,我還以為你很好。”
盛鈺意誌力微微回歸,冷到兩隻手緊緊貼著傅裡鄴的脖子還不滿足,淨往他衣領子裡鑽。
“我當時確實很好,可我現在不好了。你先扶我起來,裡麵太冷了。快快快,快扶我走出去,再待一會我就變成冰雕了。”
“走什麼走,你走不了。”
說著也沒有等盛鈺回答,傅裡鄴抄起盛鈺的腿彎,在屋外一眾訝異的視線中將他打橫抱起,穩穩的將他抱在懷中,走出玻璃門。
盛鈺:“……”
他羞於看其他人的眼神,總覺得自己老臉都有點掛不住。他隻是被凍僵了,又不是被凍成瘸子了,放他下來,他能走的!
他是男神,戰場上社會上所向披靡的男神。是粉絲眼裡全能的男神啊。現在像個小病秧子一樣被抱著走,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盛鈺試探說:“你要不先放開……”
傅裡鄴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看見這人的眼神,他明智的沒有再說話,而是抬起仿佛被凍出一層霜的眼睫,看向神明。
那些神明剛剛還趾高氣昂,誰知道遇見傅裡鄴的時候,一個個跟包子一樣,忽然怯怯的後退,麵麵相覷間也不敢再吭聲。
胖子整個人就像是忽然活了,在盛冬離那裡療過傷之後,又召喚著饕餮去滅殺神明。
他這麼努力應該還有廖以玫在場的原因,女神在場,他當然想要展現出自己英武的一麵。
當然,還是打不過。
到後來還是需要廖以玫去幫忙。
己方打不過神明,神明也無法傷害到己方,兩邊就這麼僵持下來,誰也不讓誰。
盛冬離一直猶豫的沒有靠近,盛鈺索性也沒管他,而是看了眼紅毛方向。
他很有可能早早聽過傅裡鄴的名聲,此時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兩人,表情很是豐富。像是在說:我靠,你是怎麼勾搭上這位大佬的?!
這個事情說起來太過於複雜,但紅毛的表情看上去已經聯想了一係列更加複雜的愛恨情仇。盛鈺心中好笑,又覺得有點尷尬,最後掩麵假裝看戰局,不再看著紅毛的方向。
胖子和廖以玫衝在前麵,廖以玫仗著自己有自愈能力,打起來虎的不得,要是忽視她的長相和身材,隻看動作,看起來比胖子還要男人。
而胖子也一點兒也不落後,他指揮著饕餮,去撕咬神明。等饕餮的時效性過去,又扛著菜刀喊打喊殺,帶著滿身傷痕去找盛冬離。剛被治愈,就又衝上前方閉著眼睛亂砍。
紅毛剛被盛鈺兩人親密抱姿震驚,立即又被胖子幾人不要命的打法再度震驚。
正看著專注,耳邊傳來低聲問詢:“冷不冷?”
掀起眼皮看了眼傅裡鄴,盛鈺認真說:“我在冰庫裡關了幾個小時,你覺得我冷不冷。”
傅裡鄴放下他,半跪在地摟著他,然後將脖子上的兩個小‘冰塊’拉下,緊緊的攥在手心。
冷意傳遞過去,熱意傳遞過來。
不遠處的‘戰場’上,有神明的魂能是比鬼媽媽要弱上一點兒的堅冰。它扔出堅冰,卻好巧不巧的砸在另一個神明扔出的火團之中。
於是堅冰緩慢的卸下防備,被融化。
盛鈺心中一滯,說:“你冷不冷。”
說實在的,傅裡鄴現在抱著他,跟抱著一團冰塊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他感覺自己說話的氣息都像極了冬日冷風,烈烈生寒。
就這樣,傅裡鄴還抱的這麼緊。
換位思考一下,盛鈺絕對不會抱著一個死不了,隻是被凍僵了的人,用身體為這個人取暖。就算這個人是經紀人也沒有用,他估計會在旁邊哈哈大笑,然後偷偷戳對方已經麻掉的肢體。
想到這,他覺得自己可太不是人了。
“你要是冷,就放……”
“不冷。”
“可你手都凍紅了。”
“熱紅的,不冷。”
“……”
紅毛見戰局幫不上忙,就大著膽子跑了過來,想要看看盛鈺現在怎麼樣。
誰知道一過來就聽見傅裡鄴的‘暴言’。
他誇張的搓了搓胳膊肘上被冷出的雞皮疙瘩,對盛鈺說:“我的天啊,這還不冷嗎?我感覺現在這裡的溫度比昨天晚上走礁石路還要低,你掉到海裡那麼多次,出來又被關了冷庫好幾個小時,沒死已經是萬幸了。”
傅裡鄴低頭問:“你掉到了海裡?”
“……”
這個事情說起來有些丟臉,所以盛鈺遮遮掩掩,含糊不清是嘟囔:“對,是有這麼個事情。走礁石路腳滑,難免的嘛。也沒有很多次吧,而且我掉下去很快就爬了上來,沒有受傷。”
還不等傅裡鄴反應,一旁的紅毛滿臉驚悚,直接拆穿了盛鈺:“腳滑?沒有很多次?很快就爬起來了?沒有受傷?不愧是演員,要不是我和你一起走的礁石路,我肯定就信你了!”
頓了頓,紅毛提高音量:
“神明們就是在故意刁難你。他們故意把你抽到海裡,想將你喂海怪。就那張是否死亡的白色問卷,昨天晚上至少出現百八十次吧?要不是你每一次都費勁寫上否,你說不定已經死上百八十次了!哪裡還有現在的生龍活虎啊!”
這一通話跟機關槍一樣劈裡啪啦的,原本紅毛就帶著一點對神明的怒意,就算看見了盛鈺眼神幾次三番的製止,他也執意要說。說完也算是吐槽完,心裡好像就能輕鬆了下來。
隻不過這個輕鬆的心境還沒有維持半秒鐘,眼前猛的罩下一片黑影。
傅裡鄴一下子站起身,默不作聲走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