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根處確實劃傷了一處,痛的難挨。但更大的傷口在腰間,那石塊鋒利處牢牢卡在腰間,半片都入了皮肉,被涼水一衝,痛覺都被模糊了。
廖以玫走了,這塊就空出一個位置。
盛冬離抬眼看了看四周不斷倒塌的樹木,玩家們秉著危險,都儘量遠離還立著的樹,倔強的不挪動位置。他左看右看,沒有猶豫太久,冷著臉從亂木中穿梭而過,遊到盛鈺身邊。
危難時刻許多東西就不會太在意。
仔細掀開石塊上的衣料看了眼,那些衣料都已經沾到血肉之中,輕輕動一下,盛鈺就臉色發白,鼻尖都控製不住滲出了許多虛汗。
他忍著沒出聲。
盛冬離看向盛鈺,說:“需要把石頭弄出來,我才能開始治療。”
一聽這話,盛鈺就眼前一黑。
天啊……石頭直接卡腰側了,雷聲讓他全身發麻,痛楚也讓他動彈不得。簡直是雙重暴擊,還得親手把石頭給掀開。
簡直八輩子血黴,這他/媽是要把他痛死。
盛鈺說:“要不就讓石頭待在我腰上吧,我看它好像挺舒服的,不挪開我也挺舒服的。”
“…………”
傅裡鄴和盛冬離齊齊開口:“不行。”
盛鈺立即說:“那你來。”
他看著盛冬離,秉持著盛冬離是牧師的身份,下手的時候說不定能減輕一點痛楚。這個想法是毫無邏輯的,顯然盛鈺腦子已經有點懵了。
盛冬離咬牙,伸手握住石頭的另一邊。
隻是輕輕一動,盛鈺就心臟一抽,直接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都在顫抖。
他張嘴說:“你快點!”
盛冬離眼眸一抬,咬牙說:“我下不了手。”
盛鈺道:“那我自己來。”
伸手探向腰,盛鈺終於明白為什麼盛冬離下不了手。他隻是做出這個動作,腰間血液就呈噴薄狀湧出,腿邊的水都被染紅。
這個樣子看著太恐怖了。
傅裡鄴神色微動,說:“你下一部戲我投資了,想不想給自己加戲?”
“……啊?”
盛鈺茫然看向傅裡鄴,有些疑惑為什麼要在這時候說這件事。他正想搖頭說‘不想’,麵色勃然一變,眼睜睜看著傅裡鄴手速非常快,一掌拍向他腰間的石塊,那石塊瞬息間就飛了出去。
還沒感覺到痛意,盛冬離的手就覆蓋上來。
他手心的卡牌正微微散發著餘光,熱意像海浪一般一層一層的往上湧。傷口愈合的速度不快不慢,痛楚卻減輕了太多。
盛鈺看向傅裡鄴:“你剛剛說什麼?”
傅裡鄴說:“沒什麼,在轉移你注意力。”
盛鈺愣了一下,遲疑說:“你該不會真投資了吧?做出品方?你公司其他人怎麼會同意?”
之前就有了解過,傅裡鄴家裡公司是聯合國TOP級彆,資本世界裡罕見的家族產業。但他們公司是做電子商務的,和娛樂圈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壓根就沒有半毛錢關係。
果然,傅裡鄴搖頭。
盛鈺還以為他所說的‘投資’是瞎說的,正要用玩笑糊弄過去,就看見傅裡鄴認真說:“我以個人名義投資,和公司沒有關係。”
盛鈺:“……”
投資電影需要很大一筆錢,看傅裡鄴不痛不癢的表情,盛鈺感覺人生都有點玄幻。
有錢人的世界,大佬的世界……他不懂。
這時,幾米開外處傳來胖子撕心裂肺的大吼聲:“盛冬離!過來救人!!!”
三人齊齊扭頭,看向胖子。
在和石頭塊鬥智鬥勇的間隙裡,胖子已經把那溺水的人救了起來。但那人似乎嗆水太久,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此時正被掛在浮木枝丫邊,這種情況也無法做急救措施。
在兩人周邊,廖以玫破水而出,手裡還提溜著一個滿腦袋血的人,正是紅毛。
她臉色難看的將紅毛甩到浮木上,盯著紅毛身前出現的死亡調查問卷,幾秒後扭頭看向胖子:“他叫什麼名字?”
胖子臉色比紅毛更難看。
他知道可能是自己剛剛走的太急,沒有注意平衡問題,這才導致紅毛被砸的滿臉血。如果這次沒把紅毛救起來,那可以說是他間接的導致了對方的死亡,隻是想到這點,胖子就臉色慘白。
他急忙搖頭,說:“你忘記了嗎?之前我問過他名字,他說自己名字太長了,根本就沒說。”
廖以玫將炭筆丟開,看向胖子身邊的青少年,說:“這個人怎麼樣?”
同紅毛一樣,這人身邊也出現一張散發白光的問卷,並且他更慘。有一股力道正牽引著那人,握著炭筆,就要書寫下自己的姓名。
這力道太大,胖子和廖以玫合力都按不下那人的手,指望對方寫完姓名,再搶過炭筆替他寫‘否’的想法是極其不現實的。
胖子語速極快說:“人快不行了。要是平地上還能做人工呼吸,心臟按壓,現在沒辦法弄。”
物理援救無法進行,那就隻能指望超自然援救。雷雨交加中,胖子嗓子都快喊劈了:“盛弟弟,盛冬離,小帥哥,你快點過來啊!”
盛冬離收回視線,手掌依然覆蓋在盛鈺的腰間,冷麵不作回應。
盛鈺也跟著收回視線。
胖子的視角被麵前兩個人牢牢擋住,估計都不知道他受傷了。但盛鈺心裡很清楚,就算知道他受傷,現在也不是顧及他的時候。
瀕死的兩人就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比起那兩條人命,他的傷太不值一提了。
盛鈺沒有猶豫,直接推開盛冬離的手,說:“快去,不要拎不清。”
那手一挪開,剛有愈合架勢的傷口再度迸裂,又細微血流潺潺湧出。
盛冬離說:“我試過,溺水的人救不了。”
說著,他再次把手覆蓋上傷口。
也就十秒鐘左右的時間,等確定傷口不再流血,盛冬離這才心安的將手收回。
附近樹木不斷倒塌,還有許多巨大的浮木與石塊被水浪衝的四處搖擺。這個時候待在原地不動是最明智的,等雨小下來,水麵重回平靜,到時候動彈間也不用擔心被枝丫捅了個對穿。
盛冬離見盛鈺目光一直牢牢盯著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忽然默不作聲的扭頭。
直直衝胖子方向而去。
他水性一般,過程中幾次被巨石和浮木臨頭一打,幾乎是頭破血流。要不是有牧師技能吊著一條命,他說不定已經死好幾次了。
最後還是廖以玫往前遊了點,將他連拖帶拉的接到浮木周邊,撒手的時候滿手的鮮血。
這些鮮血自然是盛冬離的。
省去了無意義的開場話,盛冬離優先看向紅毛,將手覆蓋在他頭上巨大的創傷口處。半分鐘時間才堪堪使得傷口痊愈一些,紅毛也重新恢複了神智,迷蒙的張開眼睛發愣。
他頭上還在流血,盛冬離就已經抽回了手,將那張白色的答卷塞一樣塞到他臉上。
說:“不要發呆,快寫。”
之前紅毛見盛冬離,一直覺得這人性格溫和挺好說話的。此時一睜眼就瞧見他一幅公事公辦宛如閻羅王般的氣勢,頓時一驚。
腦子還在懵,身體已經開始動。
寫完一長串名字,再在是否死亡的一欄寫上‘否’,紅毛的傷轉瞬間痊愈。
胖子在旁邊死命摁著那青少年的手,說:“這裡還有一個人,也快死了!”
盛冬離看他一眼,靠近。
隻是觀察了兩秒鐘,就說:“救不了。”
胖子一愣,呆呆的看著他。
這麼一個愣神的功夫,那青少年的手臂就被提起來,渾噩間緊握炭筆書寫下名字。
是否死亡——是。
那具溫熱的軀體逐漸轉化為冰涼,心跳也在某一個瞬間徹底停止,呼吸起伏再也尋不見。
胖子臉色難看至極,猛的扭頭看向盛冬離,質問道:“你剛剛為什麼不過來?!”
“……”
脫離了救人狀態,盛冬離剛剛悍勇氣勢一瞬間宛如潮水褪去。
他心知胖子很有可能是遷怒了,他也不知道胖子性情如何,隻是想著這種時候要是提起盛鈺的傷,說不定到時候連著盛鈺一起遷怒。
於是他說:“我以為這兩個人都溺水了。”
溺水的人救不活,牧師卡牌隻能治療外傷。能救活紅毛是因為紅毛被木頭砸暈過去,救不活另一人是因為那人是窒息暈死,沒有外傷。
他知道這一點,胖子卻不知道。
想不通這其中關聯,胖子正欲說話,一旁的廖以玫忽然開口:“彆說了。”
這一下更是如同捅了馬蜂窩。
胖子臉色青紫,看了眼屍體,又看了眼盛冬離,怨氣道:“這一路樹木倒塌,被砸到就算不會死,也會痛。你就是怕過來,有什麼好狡辯!”
“……”
盛冬離疲倦的歎氣,不想爭辯許多。一旁的廖以玫忍無可忍的提高音量,怒道:“你到底在怨什麼東西?你是怨他不救人,還是怨自己無能,救不了這個人?那我請你抬眼看看,這片水有多少人,你救得了一個,救得了所有人嗎?!”
大批浮木與巨石滾動之後,水麵終於平靜了許多。盛鈺同傅裡鄴剛過來,就聽見廖以玫這句話,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插嘴說話。
隻見胖子臉色青白,眼眶逐漸轉紅,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廖以玫見他這樣,麵露不忍說:“我從以前就覺得你很善良。並且從來不覺得想要幫助彆人,帶人脫離苦海是一種愚蠢的善良。隻是凡事儘力而為,現在死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要是哪天,盛鈺、我,還是你的親人在副本裡出事,到時候你會怎麼樣?你要陪我們一起去死嗎?”
說到這裡,廖以玫放柔語氣,無奈說:“彆難受了,又不是在罵你。我隻是想有朝一日,能看你長大,看你成熟,最後看著你獨當一麵。”
‘獨當一麵’這四個字,是廖以玫從口中反複咀嚼,帶著溫和的笑意說出口的。她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因此隻要稍稍和她的眼神對視上,胖子便一下子繃不住,一邊衝盛冬離胡亂喊著對不起,一邊‘哇’的一下,直接大哭出聲。
“我救不了所有的人,我也從來沒有想救所有的人。我就是接受不了,明明大家還年輕,未來很明朗,他娘的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常暮兒的葬禮你們去了沒有,她父母都快哭暈了過去,兩個老人倒在棺材旁邊,扶著棺木,哭喊著說接受不了自己捧手心裡的小孩,現在永遠停在二十多歲。他們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啊,你們千萬不要出事,不然我跟著你們一起去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