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鈺腦子轉的飛快,努力的在分配人手。還沒等他想清楚呢,後方忽然火光大動,不斷有兵戎相接的聲音響起,還有許多魂能打在一起的爆破聲音,林中瞬間就驚起無數飛鳥。
“裡麵怎麼了?!”
紅毛眼疾手快的抓住一瘋狂往外逃竄的玩家,那人本欲擺脫他繼續逃跑。抬眼就看見傅裡鄴,很是震驚了一番,轉眼又看見盛鈺,就勉強停了下來,恐慌至極的開口。
“好多神明醒了,現在裡麵打起來啦!”
“誰和誰打啊?”
紅毛懵逼的問了一個蠢蠢的問題。
“還能有誰和誰啊,當然是玩家和神明了!好多玩家都想掠奪魂能,提升社會等級。遊泳不錯的玩家都下去找神明,趁著神明昏睡的時候搶奪魂能,遊泳不行的就在水麵上守著,等神明浮出水麵再搶。”
說到這裡,那名玩家滿臉的悔意:“就昨天那些二級神明,不少人都打得過,有信心。誰知道下水一遭,他們就好像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一樣,一個個強大了無數倍,殺得玩家毫無還手之力。現在那邊腥風血雨,哭爹喊娘,死了不少人,湖裡就跟集體在水葬一樣,連水麵都變紅了!”
胖子動了動腳,最後還是沒有朝林子走。
玩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用力甩開紅毛的手,忙亂說:“不能再講了,我得趕緊跑。輪船上不主動招惹他們就不會為難我們,我不要爬樓了,就乖乖待在船艙裡,等著副本結束。”
紅毛衝他背影喊:“那你任務怎麼辦?”
那人沒有回答,幾個跳躍間就跳上了礁石路,身形很快就消失在海上迷霧中。
紅毛愣了好幾秒鐘,他說:“我是真的沒有走過這麼沒有方向感的副本,前後左右好像都是死路,任務也不知道該怎麼完成,我的目標——那把椅子到現在還沒找到,我的天啊。”
眼見著神明馬上就要追殺上來,他苦澀道:“不找椅子了,我先回遊輪。”
說著,他立即舉步往礁石路走。
胖子看大家臉色都不好看,大大咧咧安慰說:“往好處想,我們要是走貴人橋梁回去,還得麵對門外那一群瘋子客人。神明要是不追殺,這條礁石路到底由誰走,我們估計爭著爭著最後自己先打起來了,你們有沒有看過飯店裡搶著買單的客人,我下鄉養雞的時候看過,我的個乖乖,一個個為了搶著買單,扯發打鳥什麼稀奇古怪的動作都能乾的出來……誒誒誒!你們怎麼都走了,等等,你們等一下我啊!”
“……”
他們走的快,且急。
神明都還沒有來得及追殺上來,估計還在島上清剿餘留下的玩家。不過能爬到第八層樓,那些玩家也不是傻的,見到打不過,自然隻有一個跑字,越來越多的人踏上了礁石路。
這路跟昨天夜裡一樣,雨水衝刷之後,踩上去直打滑。胖子都沒心思講閒話了,一路苦大仇深的踩著礁石,中途好幾次掉到水裡去,被海怪追著屁股咬,啊喲啊喲的瞎叫喚。
前方身影一歪,也差點掉下去。
雖然形勢好像有點不允許,但盛鈺還是有些忍俊不禁,說:“你看,我就和你說這條路可滑了,你自己踩上來就知道了。”
傅裡鄴說:“還是小腦子精有遠見。”
盛鈺笑罵道:“你乾嘛啊,我說什麼了你就開始陰陽怪氣,都什麼時候了還玩這些。”
附近偶爾有踩著懸浮器的神明經過,見到傅裡鄴手中的弓箭,都跟見了鬼一樣,一溜煙的跑了。哪裡還敢像昨日一樣戲耍人。
盛鈺也沒顧得上這些神明。
周圍有許多海怪虎視眈眈,向前邁出一步,將將好踩在傅裡鄴留下的腳印上。因為抹去水痕的緣故,這處比其餘地方都乾燥些,更好落腳。
連走幾十米,盛鈺竟然一次也沒跌倒水中。
幾個小時前走他走過的橋,幾個小時後走他走過的路,也是清奇。
想到這些,盛鈺垂眸輕笑了聲。
另一條礁石路上的紅毛看到這邊,羨慕喊:“要不是我已經選了這條礁石路,我都想遊泳到你那邊去了。太舒服了點吧。”
盛鈺一開始還以為紅毛衝著傅裡鄴喊話,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是在跟他說話。
百忙中看紅毛一眼,“我怎麼舒服了?”
紅毛一指傅裡鄴,盛鈺就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其實一直走在後麵,是看不清傅裡鄴的動作的,他隻能感覺傅裡鄴有好幾次都差點掉下去。
這次仔細看,倒是看出了點門道。
這人每走到一塊礁石處,都會拿弓狠狠敲一下礁石,將圓滑的礁石敲的坑坑窪窪。海上波濤聲掩蓋了這些聲響,但每一次敲擊的時候,傅裡鄴都會被力道帶的一歪,有些站不穩。
竟然是在給他鋪路。
比起圓滑的礁石,自然是坑坑窪窪的礁石更好走,也更不容易滑下去。
盛鈺心中微曬,滿是複雜。
要不是紅毛指出來,自己可能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他又不是草木頑石,有人願意這樣護著他,當然是有些感動的。
想了想,他高聲說:“你不用這樣。”
傅裡鄴裝沒聽見。
於是盛鈺又說:“某些人不樂意理我。”
前方人身形一頓,道:“看你很開心的樣子,彆忘了還欠我一個輸掉的賭約。”
盛鈺佯裝困惑:“什麼賭約。”
傅裡鄴說:“一個稱呼。”
盛鈺心道自己可真不務正業,多年學表演就是來埋汰人的,但又忍不住想逗傅裡鄴。便又假裝困惑說:“什麼稱呼啊,我怎麼沒有印象。”
傅裡鄴說:“好哥哥。”
盛鈺立即‘誒’了一聲,笑著做應答。
傅裡鄴:“…………”
無奈的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隻能看見盛鈺埋頭走礁石路,低眸彎唇,笑的特彆好看。
他心思微動,有些畏懼提及,又有些忍不住想開口:“我們還有一個賭約。”
“我們怎麼打了這麼多賭。”
吐槽了一聲,盛鈺說:“什麼賭約啊?”
傅裡鄴低聲道:“兩個副本為期。”
這聲音很小,仿佛在故意讓盛鈺無法聽見。但說起來也很巧合,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海浪停止翻滾,就那麼一個小瞬間歸於沉寂。
盛鈺聽見了,也想起來了。
兩個副本以內,如果他不動心,傅裡鄴就會自覺退場,並且永遠不會再來打擾他。
海浪重新翻滾湧動,變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急促。驚濤巨浪拍在各方礁石上,擊落無數倉皇喊叫的玩家,導致周身變得無比嘈雜,一聲叫喊連著下一聲叫喊。這些聲音急促,並且驚恐,聽的人不斷側目,十分不安。
——永遠不會來打擾他。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想到這裡,盛鈺心臟莫名一緊。
他覺得,傅裡鄴在他的心中,也許、可能、大概和彆人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這就是沒有談過戀愛的弊端了。
沉默間,傅裡鄴再次開口,聲線好像不自覺的在輕顫:“你現在考慮的怎麼樣?”
盛鈺說:“如果我說不行,你會離開我嗎?”
傅裡鄴說:“你不想,我就不會。”
“那如果我說行,你以後是不是還會離開我。”沒有等傅裡鄴應聲,盛鈺繼續說:“就連我的經紀人都和我說,他在娛樂圈給我做了十年的後盾,但無法給我做一輩子後盾。你可以嗎?”
他覺得傅裡鄴可能會回答‘可以’,但這並不是盛鈺想要的答案。
因為他這個人隻看做,不看說。
所以這個問題其實是道送命題,無論如何回答,很有可能都不會讓他動容。
就連盛鈺都替傅裡鄴感覺難。他甚至想開口說:算了,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開口晚了,傅裡鄴已經出聲:“我沒有辦法給你做一輩子後盾。”
這個回答和盛鈺想的簡直是南轅北轍。
驚訝的抬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傅裡鄴繼續說:“但隻要我活著,就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後盾也可以,手中利刃也可以,什麼都行,隻要你想,我都可以。如果你不信,往後餘生走著,看著,我會不顧一切的證明這一點。”
說到這裡,他身形一頓。
盛鈺蹦著蹦著都蹦出了慣性,往前一蹦,猝不及防的就撲到了傅裡鄴的懷中。
兩人齊齊一歪,好險的站住腳跟。
抱的死緊,緊到盛鈺都能感覺到傅裡鄴呼吸的顫意,以及他眼神裡的灼熱與忐忑。
這一下子,盛鈺也被帶出了幾分緊張。
能感覺到對方胸腔微震,緊接著耳畔就傳來低沉的聲音:“這一切的前提是你點頭。我說過,選擇權一直都在你,我怎樣都行。”
怎樣都行,卻絕對不是怎樣都無所謂。
這句話更像是對方斬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收拾行囊獨身來到孤島之中,白天黑夜,怎樣都行,他隻能看著日月更迭。
明明待在舒適圈,打開燈,他的世界就可以永遠一片光亮。偏偏來到了孤島,看著日落月升,再看著日升月落,不忍乾涉。
四目相對之間,盛鈺心跳的很快,他很想勉強自己平靜下來,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製止住。也許是沉默的時間過於長,傅裡鄴的眼神逐漸失去光彩,變得如枯海般死寂。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比較體麵的拒絕。
他主動挪開視線:“繼續走吧。”
也許走完這條路,他們就真的要散了。
盛鈺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下意識一把拽住傅裡鄴的衣角,手心都被自己掐出了幾道彎月牙一般的赤紅痕跡。
嘴唇動了兩下,他急的額頭都出了虛汗。
說話,快說話。
他得回答,這一次必須回答了。
盛鈺心跳的越來越快,心臟好像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滿腦子都是:不要再猶豫不決,就是現在,快說話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