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死了。
這件事對於驛站神明們來說,是一個十分大的打擊,他們憤恨卻無能為力。遺靈還在自己的身後,愛人親人尚未轉世,他們就算是死,也得站著死,生命的最後一秒鐘也得護住心愛的人。
就像唐豆子,彈丸的確是攔住了部分黑魂,然而總歸是有漏網之魚的。有黑魂穿過彌漫的黑煙,揚爪擊向隱娘。唐豆子目眥欲裂,當即上前幾步,擋在隱娘身前,他的腹部被黑魂直接穿過,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
隱娘身形一頓,忽然低頭看向唐豆子。
一直以來麻木的雙眸漸漸喚醒神采,視線凝在唐豆子腹部巨大創傷之上。
盛鈺趕到的時候,唐豆子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你怎麼樣?”
唐豆子嗓音像是破舊老電風扇刮著,呼哧呼哧的喘氣:“我快死了。”
盛鈺抿唇:“堅持住。”
唐豆子明明已經瀕死,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出來。他看了一眼盛鈺,又遲鈍的移開視線,看向身前站著的隱娘,道:“不堅持啦,本來我的壽命就所剩不多,不過就是早死幾十年而已。趁著我娘意識還沒恢複,早早送她入輪回吧,她醒來,看見我這個樣子,會哭的。”
盛鈺焦急抬眸,環視四周。
遺靈們這次格外堅定。直接拖拽又拖不走,想要抱著他們放入往生池,手臂卻直接穿過他們的身體,根本碰不到實體。
距離盛鈺一兩米的地方,有一眼熟的驛站神明幾乎要跪倒在遺靈麵前,聲淚俱下的懇求她轉身,步入往生池。遺靈看著那神明,直愣愣的眼眶忽然凝聚起淚珠,無聲的砸落在地。
離彆已讓人悲戚,生死離彆更讓人動容。
盛鈺咬牙說:“隻要毀掉地上的法陣,遺靈就會恢複成無知無覺的模樣,安靜步入往生池?”
唐豆子眼下已一片青黑,麵龐隱隱有了油儘燈枯之向,愣道:“你要做什麼?”
盛鈺說:“你就說能不能。”
唐豆子瞳孔無意識擴大,嗓音嘶啞說:“這麼大的一個陣法,想要毀去,以你,甚至以傲慢王現在的實力都不可能。你明白嗎,不可能。”
“……”盛鈺無聲的回視。
唐豆子終於妥協般鬆口:“好吧,算我服了你。隻要毀去陣法,就可以送走遺靈。”說著,他動了動身體,示意盛鈺從他懷中取物。
取出來的是一個指南針形狀物件,上麵的表盤一一標有數字,末尾數字是百萬。正疑惑之時,唐豆子拚命讓自己打起精神,剛開口就控製不住嘔出一口血,還未將唇邊鮮血擦淨,他就急忙說:“這個是我這一生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頓了頓,他慘笑著改口:“沒有之一。”
他都快死了,還有什麼之一不之一的。
“做什麼用的?”
盛鈺將表盤對準傅裡鄴的方向,他正站在遺靈前方,舉弓射箭。表盤一對上他,上麵的指針就宛如受到傳召,猛的向右偏離,最後卡在七十萬這個數字上。這時候,唐豆子也開了口。
“表盤用來測魂力。地上法陣是遠古大陣,想毀去大陣,你攻擊的魂力底線至少也得百萬,不然傷不了本。傲慢王似乎身有限製,這點我前幾天就發現了,他的實力本不該如此。可惜了。”
盛鈺驚異的看了眼傅裡鄴的背影。
也就是說傅裡鄴若是沒匕首限製,實力隻會比現在更強……明明現在已經很強了!
肉眼可見的,傅裡鄴就像是一個堅不可摧的護身符,有他擋著,黑魂根本無法靠近遺靈。
就這樣,還是限製後的實力??
盛鈺晃頭,連忙搖掉內心深處的驚愕。
他左看右看,最後瞅上了附近驛站神明留下的斷劍。右手握住斷劍,盛鈺毫不猶豫的猛劃向左手,掌心立即皮開肉綻慘不忍睹,血液很快順著手臂流淌下來,在地上積起暗紅色小窪。
唐豆子被他的動作驚的又吐了口血,哀歎道:“我都快死了,臨死前還要被你嚇一下。”
說著,他就要緩緩閉眼。
這一閉,說不定日後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盛鈺狠狠咬牙,愣是把唐豆子又給掐醒了,對上那雙無奈又挫敗的眼神,他認真說:“堅持住,至少堅持到我把隱娘送走。”
唐豆子愣愣點頭:“我儘量。”
說完,他又是一驚:“你能送走她?”
盛鈺沒有回答,而是沉靜的站起身。
暗紅色的血液沿著他的手掌側麵滑落,這一次沒有砸落地麵混入泥土,它掉在了鮮豔欲滴的透紅花瓣上,緩慢的融入花/蕊。
在唐豆子驚異的注視下,盛鈺手掌中的玫瑰花忽然以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速度迅速抽長,凝聚成一道兵不血刃的劍意寒光。乍一眼看上去,劍滑絲下,光過風匿,仿佛地下城中一直莫名而來的邪風與喧囂聲都陷入了絕對靜止。
黑魂們本紮堆衝向傅裡鄴,一個接著一個的送人頭,看上去絲毫沒有畏懼心理。
然而見到這劍,就算意識已經完全消失,但本能還在,他們全都停住攻勢,沉默幾秒,最後竟不約而同的後退數米。
“…………”
喧囂停止,全場靜默。
“怎麼了怎麼了??”
不少玩家小心翼翼的從甬道內探頭出來,好奇的朝著外邊看,其中不乏有先前勸盛鈺退到甬道的玩家。待見到往生池前的一幕,她們紛紛訝異捂住嘴唇,以掩飾口中幾乎抑不住的驚呼。
有人又是驚悚又是惶恐的說出了眾人心□□同的那兩個字:“臥——槽!!!”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無論什麼情緒,用臥槽來傳達是最準確的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