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天空城(九)(1 / 2)

左子橙嘴上說是來拉架, 實際上他總是拉偏架,有意無意的幫著盛鈺去打盛冬離。

次數多了,盛冬離忍無可忍。

“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左子橙無辜說:“我來拉架啊。”

盛冬離氣的抱緊水晶球:“我們又沒打起來,你在中間夾著純粹是添亂。而且你剛剛趁亂打我, 絕對是故意的, 你這叫伺機報複。”

“不是吧弟弟。”左子橙茫然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的。我和你又沒有仇, 又怎麼可能好端端的跑來報複你。”

盛冬離憋了半天,本想說‘我們應該是有仇的’, 但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仇, 他隻好作罷,“那你彆在中間攔著, 讓我和我哥對話。”

盛鈺心道‘彆呀’, 他還指望著左子橙和盛冬離兩個人自己能聊出天空城的bug呢,他們當然是有仇的,萬年以前色沉王大開空門引暴食過境, 直接導致懶惰王的第一次戰敗、隕落。

如此血海深仇,兩個人竟忘得乾乾淨淨。

盛鈺想要前進一步,忽然頓住, 麵色古怪的看向腳下。

他現在心裡很著急, 這是一種束手無策所導致的焦慮。打又不能打,說還不能明說,現在竟然連動都不能動了。

腳底就像是紮根與地麵,可以後退,但前進之時,總感覺肩膀處有一種莫名的阻力。

應該是唐豆子在雲端攔住了他。

好死不死,怎麼剛剛好就是現在麵前有大坑呢,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彆急彆急, 那麼多大風大浪都淌過來了,還怕一個天空城嗎?連神明都沒有,怕什麼。

盛鈺在心中安慰自己,一抬眼,剛剛那番安慰的話語立即拋到了天際,他喊道:

“左子橙!”

因為太過於焦慮,聲音裡的煩躁也絲毫沒有掩蓋,聽起來很凶。凶到左子橙一愣,下意識將剛拿到手的水晶球又塞回盛冬離手中。他還委屈巴巴說:“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搶什麼東西,看都不讓人看了嗎?”

盛鈺懶得理他,眼神死死盯緊盛冬離的頭頂。

15後方緩慢飄起一個‘-10’,變成了5。

盛冬離的命運點數隻剩下5了。

此時此刻,現實世界中。

“完了完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懶惰王的命運點數比我的高數成績還下降的快,這次副本到底是什麼內容,這得是多難啊。”

“我妹妹不聽勸,非要選懶惰,她說懶惰王長的挺好看的,有點像盛鈺。我他媽現在就想敲死她,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嗎?!”

“還能有轉機嗎?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人們心中的焦慮與彷徨堆積的越來越高,許多人都掩耳盜鈴一般不去看卡牌。

當生命隻剩下幾分鐘的時候,會想做什麼?

這個社會實驗許多人都回答過,但是真的麵對隻剩下幾分鐘的生命時,人們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想做,他們的眼前一片黑暗,命運點數還沒有歸零,自己就好像已經提前邁入死亡。

還能有轉機嗎?

這是百億人民此時共同所緊張的一個問題。

盛鈺的焦慮比起他們,隻多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說:“你現在拿到了水晶球,不要把它再給彆人,安靜聽我說。要是你辦不到這點,會死。明白嗎,你會死的。”

盛冬離抱著水晶球,麵上茫然。左子橙表情與他如出一轍,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盛鈺。

盛鈺心裡也把左子橙當個傻子。說實在的,他現在想把左子橙按著打兩下,以宣泄心中源源不斷的悶氣,但情況顯然不允許。

他看著盛冬離,正色說:“這個世界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美好。”

停頓兩秒,很好,沒有扣除命運點數。這個度實在不好把控,為了防止自己說出實情以後命運點數直接扣光,上演一場原地去世的戲碼,盛鈺隻得小心翼翼的從其他地方下手。

“這個水晶球,你知道我是在哪裡買的嗎?”

“不知道,你好像沒有說過。”盛冬離茫然的搖頭,擔憂說:“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你這樣我好害怕……”

“在莫斯山脈腳下買來的。”

盛鈺打斷了他,繼續說:“當時我遭網暴,事業一度跌至穀底。好多原本已經談好的電視劇臨時撤資,片方撕毀合同,寧願付違約金也不願意叫我去演他們的角色。經紀人無奈之下,給我接了這個綜藝,說是要演繹人挑戰極限。”

“綜藝團隊來到莫斯山脈底下,那裡常年冰霜雪域,大雪覆蓋滿地麵。一腳踩下去,能直接將膝蓋以下的部位掩蓋在雪下,你知道這個概念嗎?待在那裡已經難以忍受,而節目組給我的任務是爬山,要我去征服那座雪山。”

盛冬離眼神閃過一絲掙紮,道:“什麼網暴?我記得你的事業一直很順利啊,昨天還拿到了你最想要的獎項,就在昨天啊。”

說完,看見盛鈺神色間的悲哀,盛冬離宛如觸電般後退半步,遲疑問:“你說這些做什麼?”

盛鈺說:“那個水晶球是我在莫斯山脈下的商店看見,很漂亮,漂亮到我都心動了,但是我當時卻沒有買。因為我覺得我不可能活著下山。而我必須要上山,我當時不具備撕毀合同的經濟實力,並且這也是我唯一的翻身機遇,於是我頂著風雪上山了。那段旅程很艱辛,最艱難的時候,我和攝製組煮開水,隻能煮出一杯,從頭傳遞到尾,每個人喝幾口,到我的時候,杯子已經見底,水也早就涼了。”

“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盛冬離微愣:“什麼?”

盛鈺抿唇說:“我想著我要活著下山,買到那個水晶球,給你做十六歲成人禮的禮物。那是我在嚴寒中拿命買到的東西,是在人生最幽暗的穀底裡看見的希望。比起你,我更不想毀掉這顆水晶球。”

盛冬離聲音發顫:“那你為什麼還……”

“你沒有聽懂我說的話。”盛鈺皺眉,說:“這個世界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美好。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記得,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玩家觸犯規則③:脫離狀態下言語透露世界本質,扣1—100。玩家扣除命運點數15,目前您所剩命運點數165。】

這個提示音隻有盛鈺本人能聽見,麵前兩人都還沉溺於天空城之中,聽不見。但盛鈺和他們一樣,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能想到的隻有一件事:

水晶球是這樣,車禍也是這樣。

盛冬離都不願意記起,但這些確實發生過。

左子橙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見盛冬離麵色灰暗無光,他還是有些忍不住心軟,說:“少說點吧,你把你弟都嚇成什麼樣子了。”

盛鈺毫不客氣說:“你不是打牌玩的正高興嗎,去隔壁打你的牌。”

左子橙鬱悶:“我打牌又不是為了玩樂。”

盛鈺看他一眼,暫時沒有心情深究這句話。他想了想,衝盛冬離歎氣說:“我拿命來買到的東西,現在,你卻用它來謀害自己的命。”

這句話簡直是暴擊。

盛冬離跌坐在床鋪之上,麵上的神色變換個不停,時而清醒時而迷茫。這期間盛鈺一直嚴防死守,防止左子橙心血來潮拿著那水晶球玩兒,好在後者並沒有這樣做,他的表情也逐漸沉下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人生重大問題。

足足十分鐘過去,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十分鐘對於現實世界的人們來說,簡直是行刑前的最後時刻,大家仿佛都已經看見了自己生命的終點,不甘死亡卻又無法抗拒。

良久後,盛冬離緩緩抬眸。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說:“如果世界沒有那麼美好,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活著?”

盛鈺一頓,知道他這是清醒了。隻有身為懶惰王的盛冬離,才能問出這種問題。

他與廖以玫是不同的存在,後者的求死是隱匿於無聲之間,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已經枯萎、凋謝,也許有一天她會悄無聲息的死在一個冰冷的冬夜,許久之後人們發現,隻會茫然:她平時看起來開朗樂觀,怎麼會忽然想不開呢。

而盛冬離更像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會用歇斯底裡來偽裝自己,告訴大家:求求你們了,快來救救我,我好難受,我快撐不下去了。

沉默之時,盛冬離無聲的掉眼淚,又問道:“我想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你能告訴我嗎?”

盛鈺放低聲調,視線柔和下來:“世界沒有那麼美好,但還有很多美好的人呀,他們在你的世界裡來來去去,總有人能陪伴你度過艱難,讓你在不美好中發現美好,讓你支撐下去。”

左子橙感覺這個話題很危險,又找不到縫隙插嘴,隻能默默在一旁瞪眼睛。

聽了這話,盛冬離沉默了很久,忽然抬手抹掉眼淚,認真問:“你那段最艱難是時間,是誰陪你撐過去的?”

“經紀人,粉絲。”

盛鈺同樣認真回:“還有每個雷雨天來我家樓下的你,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支撐力。要不是這樣,水晶球我也不會送給你。”

盛冬離眼淚又開始決堤。

他輕輕鬆開了手,任由水晶球跌落在床鋪之上,又咕嚕咕嚕的滾下地麵,碎成一片一片狀。水晶球內的儘管正是莫斯山脈,那裡常年冰封,做工精巧真實的‘雪’覆蓋上他的腳麵。

“你當時應該很冷的,對不起。”

說著,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淚水落在地上,與‘雪’融在一起。

盛鈺緊盯盛冬離的頭頂上方,那個數字從‘5’,變成了‘105’。

後者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起來與平常沒有什麼變化,隻有頭頂的命運點數消失了。

應該是他脫離天空城了。

盛鈺鬆下一口氣,手掌心卡牌再次發熱。

【玩家成功引人脫離天空城,命運點數增加50,您的命運點數為215。】

兩人命運點數的變動,在第十三層樓裡顯得平平無奇,但是在現實世界當中,簡直能叫人的心臟提到喉嚨眼,又晃晃蕩蕩的掉回肚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