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決裂天空城(二十三)(2 / 2)

剩下的兩人站在原地靜默。

共同沉默了幾分鐘後,盛鈺說:“我要靠近他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傅裡鄴點頭:“當然。”

他說的十分自然,就好像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天經地義。盛鈺有些驚訝:“你不勸我嗎?”

傅裡鄴挑眉:“為什麼要勸。”

盛鈺說:“比方說危險啊,最好不要靠近他,以免再次被拉進天空城啊什麼的。”

傅裡鄴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二十一層樓裡有安全的地方?”

這一問,直接把盛鈺給問笑了。他點頭:“說的對,走吧。”

有了唐豆子這個悲催的前車之鑒,盛鈺靠近的時候十分小心,一直低垂著頭。等距離翁不順隻有幾米的時候,他甚至抬起手腕擋住視線,以免一不小心與翁不順對視上。

擋住的視線隻能看見翁不順的脖頸以下。

他雙膝及地,單手撐在第一階雲層。單從動作來看,這是一個十分頹廢的姿勢,就算看不見翁不順的臉,也能想象的到這人渾身瘋癲戾氣褪去,隻餘下滿身死寂的模樣。

“天空城是夢想與遺憾的搖籃,他這個模樣,恐怕是陷到了過去幾千年時光中。據我所知,暴食與懶惰的戰役之後,翁不順就被眾多神明聯手鎮壓在塔樓之下,直到前段時間才放出來。”

放出來的時候還順便奪走了憤怒王的身份,撿了個鬼王的頭銜。當時左子橙也在那一樓層中,後者不知道多少次對盛鈺吐槽,說幸虧翁不順搶的是憤怒,要是搶了色沉,他就沒命活了。

想到這裡,盛鈺繼續說:“其實在天空城裡,注意規則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隻要命運點數不下跌,那就沒事。唐豆子說翁不順一瞧見他,命運點數就開始下跌,因為他本不應該出現在塔樓之中。這就難辦了,我們也不應該出現在塔樓裡,不能被他看見。”

準確來說,所有人都不應該出現在塔樓之中。上千年的時光,翁不順也孤獨了上千年。

講了半天也不見傅裡鄴有什麼反應,盛鈺遮擋著上半張臉,迅速的瞥了一眼傅裡鄴。這一眼看過去,他就驚了:“你為什麼不擋眼睛?”

傅裡鄴說:“我已經和他對視二十秒。”

盛鈺:“……”

傅裡鄴:“……”

沉默一會兒,盛鈺說:“到底怎麼回事。翁不順還可以選擇性拉人進天空城嗎?”

傅裡鄴說:“也許。”

盛鈺說:“我在想要不要試著與他對視。”

傅裡鄴說:“你想救他?”

盛鈺說:“我經紀人選了憤怒。憤怒要是完蛋了,我經紀人也跟著一起完蛋。”

傅裡鄴問:“隻是這個原因?”

盛鈺沉吟一會兒,搖頭說:“翁不順是神明,他活了很多年,也知道很多內幕。但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我覺得他的遺憾應當是和鬼王有關的,我想進去看看,有些東西是值得追尋的。”

傅裡鄴說:“那你就去。我在雲端為你保駕護航,記得平安歸來。”

聽了這話,盛鈺有那麼一點點感動。

他知道傅裡鄴肯定是擔憂自己的,但是這人從來不會阻止他去做些什麼事。而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盛鈺感覺自己被肯定了。

被旁人肯定,他心裡麵可能不會有什麼波瀾,但麵前這位是傲慢王,是傅裡鄴。

這就給他一種巨大的滿足感。

也沒有遲疑太久,盛鈺隻說了一句‘我會保護好自己’,很快就放下手掌。

與翁不順對視。

“……!”

這雙眼睛是血紅的!

腦海中隻來得及出現這樣一個念頭,身體忽然疲軟下來,向旁邊歪倒。傅裡鄴迅速接住盛鈺,將其後腦勺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皺眉,抬眸看了一眼翁不順。

血紅的瞳孔呈現一種空洞的琉璃質感,後者麵部表情也十分迷茫,像是酣睡已久,隻是睜開了眼睛,腦子裡還沒有跟著醒過來一般。

唐豆子兩秒進天空城,盛鈺卻在一瞬間就進去了……翁不順選人的機製,到底是什麼?

盛鈺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但顯然他的心理準備還是沒有做夠。

不怪唐豆子反應那樣激烈,不想進入翁不順的精神世界,實在是麵前的景象像極了人間煉獄。如果二十一層樓能以數值幻化出玩家的驚嚇值麵板的話,盛鈺的驚嚇值可能早就已經飆滿。

剛站穩身體,右側就飛來一把刀。

盛鈺反應十分快,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矮下身子,快速的躲避刀鋒。他沒有直身,而是借著這個姿勢就地一滾,躺平倒在滿地屍體中。

是的……滿地屍體。

這些屍體都是人的形狀,但身上各有破損,有些缺了胳膊,有些斷了腿,還有的頭都已經被踩了個稀巴爛,金色、紅色的血液和豆腐腦般的腦漿混雜在一起,流淌了滿地,將黑色的土壤潤濕,腥臭味撲鼻而來,直衝天靈蓋。

當年鎮壓翁不順有這麼大陣仗嗎?

這些神明鬼怪該不會都是翁不順所殺的吧,他一個人、呸,是一個神明,他怎麼可能與這麼多人為敵,還將這些人屠宰個乾乾淨淨!

盛鈺覺得自己可能猜錯了。

這裡應該不是鎮壓翁不順的場景,這也就是說,翁不順的遺憾並未是自己被鎮壓。

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周身拳拳到肉的聲響,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正在爭鬥中的‘人’,並非嚴格劃分為神明與鬼怪。有些是神明與神明在打,也有些是鬼怪與鬼怪在打。

殺到最後,大家都紅了眼睛,也不管友軍敵軍,隻要是活物,就直接提起武器上。

嘶吼聲、呐喊聲,還有歇斯底裡的咆哮聲,聲聲入耳。這些悲愴的呼喊合在一處,形成一首恢宏壯觀的哀歌,音調層層起伏。在這種很容易感染人的氛圍之下,盛鈺還聽到了血液流淌的聲音,就在他近處,幾厘米的地方。

這具屍體大張著嘴巴,像是萬年乾屍一般,身上的血液全部被放出。它的眼睛同樣瞪的很大,空洞死寂,直愣愣盯著盛鈺的眼睛。

盛鈺被它看的一陣徹骨寒意。

正要挪開視線,他卻忽然一愣,仔細的又看了看這具屍體,準確來說是它的額頭。

那裡刻著兩個黑色小字,像是用烙鐵生生印到皮肉之上,字體附近還有泛白的肉翻起。

——暴食。

‘砰’的一聲響,盛鈺腿被一個重物壓住,隱蔽的低頭一看,那是一具新的屍體。

屍體額頭同樣用紅色小字,懶惰。

這一瞬間,盛鈺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愣愣的抬頭看了下天空。

血月罩空,烏雲翻滾,地皮與農舍大火連片,遙遙看去幾乎與天際線接壤。黑色的硝煙卷的到處都是,迷了眼睛,刺激鼻腔。

狂風呼嘯而過,吹散刺鼻的硝煙。不遠處一個跪在祭壇之下的人影顯露身形。

他好像……來到了萬年前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