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年少時曾隨著葉英修習心劍,後來因為心性問題被輪流送往純陽宮和少林寺居住了一段時間。
純陽宮乃一方名門,又被奉為國教,雖然不是藏劍山莊那般金玉錦繡堆砌,卻也絕對和清貧沾不上邊就是了。
千葉在純陽宮修行的那段時間倒還好,雖然純陽宮常年覆雪,天氣極寒,那時候的千葉武功也尚且算不上精深,卻不覺得日子難過。可等到他拜彆李忘生,前往少林寺以後便不同了。
少林寺不收女弟子。
少林寺亦是一方名門,可是少林之所以聞名天下,更多的在於其武功之高深,佛法之精妙上。千葉因為師承藏劍山莊這一代的大莊主葉英,是正陽一脈的大弟子,所以在被送到少林寺以後,直接被安排著和一群少林二代弟子住在了一起。
和建立較晚的藏劍山莊不一樣,少林寺曆史已久,寺廟裡的二代弟子每一個的年紀都和他師父差不多年齡了,而且一個個意誌堅定,大多數日子裡不是練武便是念經,清貧苦修度日。
在純陽宮還有諸多可愛的小姐姐親親抱抱舉高高,一日三餐被爭相投喂的少年千葉,到了少林寺以後,衣食住行質量直線下降不說,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要麵對諸多聖僧隨時隨地對著他念經。
那時他隻住了不到一季時間,便把玄正特意挑出來給他修習的一應經文背的滾瓜爛熟,在玄正‘小施主頗具佛性,這般便告辭可惜了,不若多留幾日專研佛法’的挽留聲中飛快的告辭,一路下山返回了藏劍山莊。
而如今回憶起來,在純陽少林所修行的那段日子,竟然也是難得的靜好歲月。
千葉閉眼長歎了一聲,逐漸沉溺進了思緒裡。
大唐的那一世,無論是鮮衣怒馬看儘長安花的前二十載,還是風雨飄搖山河動蕩的那最後幾年光陰,仿佛都隨著他在那片滿是大火的荒原上閉上眼的那一刻,逐漸離他遠去了。
故人的音容笑貌,像是被秋日陰雨打濕了一樣,漸漸的在他腦海裡變得模糊起來。
千葉看著手中攏著的那一盞如豆燈火,恍惚間生出一種仿佛置身夢中的荒誕來。
那種從上一世出生就一直陪伴著他的不真實感,那種一直掩埋在心底不曾訴諸人前的思緒,再次從他心底抽根發芽。
便仿佛……
便仿佛這幾天的經曆,都不過隻是一個他臆想出的夢境罷了。
‘宿主?’
‘宿主?下雨啦!’
係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千葉恍然驚醒,手中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然被吹熄了。
半空中,一點金色的光閃爍著,複雜的線條迅速的穿梭連結,一瞬間在空中生成了一個光芒流轉的數據球。
金燦燦的係統球在千葉和窗戶之間跳來跳去,試圖引起千葉的注意力。
窗外,不知道何時下起了細細的小雨,初秋的小雨帶著微微的涼意,順著窗戶飄了進來,打濕了千葉的衣襟和垂在臉側的額發。
‘下雨啦!’係統球從窗戶裡跳了出去,細細的雨絲從他的數據組合成的身體裡穿過,又簌簌的落了下去。
‘宿主在想什麼?’
‘沒什麼。’千葉低頭看著跳回他眼前的係統,彎唇笑了笑。
他伸出手,虛虛的攏住了係統球,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金色的微光從他的指縫裡露出來,照映在他過分白皙的皮膚上,映出一點溫柔的暖意來。
‘沒什麼。’千葉目光平靜,落在了屋簷下連結成線般滑落的雨水上。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我要去休息了,明天第一天開始出陣,你要開始收集數據了吧。’
‘是的,宿主好好休息哦,我回去找主係統評測啦。’係統在千葉手裡滾了滾,構成身體的線條一根根逐漸熄滅了。
他伸出另一隻手點了點手裡的呼吸般律動著的係統球,掩上窗戶,返回臥室,和衣睡去。
***
時空轉換器,是時之政府配給每個本丸的一種用來在時空之間穿梭的器具。借助這個,本丸裡的付喪神可以出發前往彆的時空,去和入侵的時間溯行軍作戰。
千葉一身明黃色長衣,長發高束,懷中抱著一隻白絨絨的幼虎,他一隻手牽著五虎退,站在庭院前的回廊下。
前一夜下了整宿的小雨,庭院中的地麵上還帶著些微微的潮濕,衣裝整齊的六個付喪神換好了出陣服,身姿筆挺的站在庭院中間的時空轉換器前。
前往主係統那裡備報的係統已經回來了,此時正隱匿了自己的形體,在千葉肩膀上跳來跳去。
這次出陣,付喪神們要前往的是從京都烏羽開始,戰線一直綿延函館的戊辰戰爭時期。戊辰戰爭時期,扶桑多地爆發過戰爭,其中函館便是極為重要的一處戰爭發生地。
而他們此次前行的具體地點,便是函館。
在時政的刻意維持下,函館的時間溯行軍一直保持著一種不多不少的狀態,雖然偶爾會出現較為高級的敵軍,但是大體上已經成為了新人審神者們第一次派遣隊伍出陣時,用來練手的地方。
所以了解了具體情報的千葉並不十分擔心,給付喪神們分配了刀裝以後,便任命燭台切光忠為隊長,讓他們結隊出發了。
燭台切光忠按照千葉交給他的方法,調試好了前往函館的傳送坐標,小心翼翼的啟動了時空轉換器。
金色的傳送光在時空轉換器間亮起,逐漸充斥了大半個庭院,最終包裹住了一行六個即將出陣的付喪神。
“祝…祝諸君武運昌隆。”被千葉牽著的五虎退咬著嘴唇,他抱著小小的老虎,看著出陣隊伍中的兄長和同伴們,在時空轉換器啟動的前一刻,忍不住踏前一步,鼓足勇氣,喊出了這句話。
“請一定要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