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裡的刀劍們起床的時候,千葉正在他居所前的銀杏林裡練劍。
因為本丸景趣設定在秋天的原因,剛剛栽種好的銀杏葉,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奇異的過渡到了另一個生長季節。
綠色的葉子上從根部開始變黃,沿著脈絡慢慢的侵染上了幾分秋色。
大概再過不久,就能看到熟悉的銀杏葉紛飛的樣子了。
千葉手裡仍舊是持著一根樹枝,站在樹下一招一式的試著自己的自幼修習的劍式。
自從來到這個本丸以後,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緣故,千葉幾次出手,便發現隨著自己的劍招一同溢出的不僅有劍氣,還有走到哪便落到哪的銀杏葉子。
嘖…
千葉手裡的枝條承受不住山居劍意心法下劍氣的侵襲,所以他便隻試著把問水訣下的套路練了一遍,然而儘管如此,等到他收劍時,腳下泛著金光的銀杏葉仍舊是鋪了厚厚的一層。
他看著腳底下隨著自己出劍便不斷從半空中出現的樹葉,和圍繞在周身流光溢彩的燦金色劍氣,滿腦子隻有嗬嗬二字。
千葉出身的第一世和這個世界本丸之外的現世頗為相似,同樣立足於科技的世界,同樣的曆史進程,隻不過時間軸比他被傳送到的這個世界更加早了幾十年。
沒有武者,沒有俠士,沒有靈能力者,他現在所經曆過的種種,在曾經的世界裡不過是流傳在網絡和都市奇聞中的故事。
在第二世莫名的出生在大唐以後,在他聽到收養了自己的人叫做葉英,他所在的地方叫做藏劍山莊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樣的一個世界了。
和現在的這個世界一樣,同樣脫胎於他曾經第一世所知道的一款風靡於眾的遊戲。
而在那個世界裡,千葉想,他和此方世界的付喪神一樣,不過是一個生活在遊戲裡的角色而已。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也有可能就是在那個遊戲賬號的主人因為種種原因徹底離開了那個名為劍三的遊戲以後,在無止境的等待裡,他從遊戲的登錄界麵蘇醒了。
賬號沒有了主人,人物角色自然也不再需要被控製。他看著自己正值青年的身體,在湖泊的倒影中打量著自己從來未曾直視過的容貌,明明是二十來歲的樣貌,可他卻對自己的曾經一無所知。
仿佛一出生就已經是風華正茂的年歲。
他憑借著記憶裡對這個遊戲隱隱約約模糊的記憶,在一張又一張地圖間策馬閒遊。
他看過長安花,見過純陽雪,走過唐門的問道坡,也去過大漠之間的三生樹,他能聽到世界上那些真正的玩家所討論的東西,看過他們的愛恨情仇。有很多人來了來,去了去,但他始終沒有遇到第二個和自己一樣產生了人類意識的人物角色,也在沒有等到過自己的創造者上線過。
隱約間他總覺得自己是在等什麼人,但是又覺得自己等的人不會回來了。
從產生意識到消亡泯滅,也不過十幾日的時間,等到賬號主人留下的點卡時間消耗乾淨以後,他抱劍坐在天澤樓前,徹底閉上了眼。
而再醒來時,就是大唐。
一個真正有著一教兩盟三魔,四家五劍六派的大唐。
可能因著前世隻是一組數據的緣故,千葉在大唐那一世,天生的七情單薄六欲缺失。再加上那些曾經印刻在他本能裡的藏劍心法,千葉年幼時因為這般性子一度被認為是修習心劍的好苗子,直到後來年歲漸長,一手教導他的葉英才終於發現了他心性上的問題。
大唐那一世教會他如何去做一個人,直到他猝亡於戰場後,因為他從來不曾知道的、所謂曆經兩世以後比旁人更加強大的靈魂之力,再次被選中,在這個同樣脫胎於遊戲的世界裡複生。
千葉扔下手裡的樹枝,一時間不知道該感歎點什麼。
大唐的世界,雖然與曆史有所偏差,但是仍舊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武俠世界。雖然有各種不可思議的武功心法,但是那時候他所修習的劍術就是一招一式樸實無華的劍術。
雖然因著各門派心法的緣故,不同門派的弟子招式施展間確實會有標誌性的氣勁氣場之類,但是卻沒有遊戲裡那種超出武學範疇的華麗特效。
——然而這個世界,那些華麗到誇張的特效似乎隨著他的重生,也一起回來了。
啊,這可真是……
前日裡他用輕功帶著壓切長穀部趕路的時候,驟然在身邊出現的龐大劍陣不但讓本丸裡的付喪神極為驚訝,就連當時還在半空中的千葉自己也極為震驚。如果不是多年養出來的涵養鎮定刻在骨子裡,他可能會在踏出傳送光之前就帶著自己的打刀半路墜機了。
想一想自己差一點當著未來幾年都要和自己共居的刀劍們的麵,連帶他們的同僚一起掛在樹上,千葉就感到心情複雜,他撚起一片隨著自己的劍氣一起出現的銀杏葉,默不出聲的打量著。
手中這片銀杏葉單從形狀上看和生長在樹上的那些沒有什麼區彆,唯一不同的是這些銀杏葉子都是極為純粹燦爛的金黃色,脈絡清晰細致,形狀完美,葉子的邊緣還帶沾染著細碎的金光。
此時躺在千葉的手心裡,精致的像是一件藝術品。
係統看著千葉長久的不說話,隻以為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來這種變異,出聲勸道:‘宿主不要太過在意這個事情啦,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