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成年體型刀劍相處時那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壓切長穀部還沒在千葉和短刀相處時發現過,審神者仿佛格外的喜歡短刀,或者說是對孩子體型的短刀格外的寵愛一些。
這一點在同樣身為短刀的藥研藤四郎身上就能看出來,但或許是藥研藤四郎更偏向於少年的體型,加上他相對穩重的氣質和成熟的聲線和五虎退完全不同。
壓切長穀部想,起碼千葉對待藥研藤四郎的態度,和對待其餘幾振成年人體型的刀劍沒什麼區彆。
壓切長穀部在一旁保持沉默,他習慣性的遵從主上的命令,在不越過某條他所遵守的界限之前,幾乎從不去質疑。
既然已經到了現世,換了新的形體。
——那麼以前的種種,就不應該再成為此一世的負累。
然而此時卻聽到千葉這麼說。
這句話顯而易見的觸及了打刀付喪神的心結,壓切長穀部動了動嘴唇,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反駁這些話。
他一瞬間有很多話想說,桌子下的手平放在雙膝上,漸漸拽緊。千葉就坐在他的對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但是那笑意輕的像是羽毛一樣,仿佛一陣風過來,就能把那笑從千葉臉上吹走。
這讓壓切長穀部心裡升起一種難言的情緒,於是心底的聲音漸漸的縮了回去,他繼續沉默著,沒有多說什麼。
“啊…主公是這樣想的嗎。”歌仙兼定怔了怔,似乎意想不到般笑了笑。
千葉沒有再回答,說完那句話以後他便有些出神,聽到歌仙兼定的話,他隻是看了打刀付喪神一眼,目光就又落在了窗外。他端起店主人剛倒的茶,慢慢的啜飲起了杯中的茶水。
一旁沉默的壓切長穀部有些詫異的端起茶水嘗了一口,和千葉居住在同一個本丸時間不長,卻不妨礙他了解到自己這個主上在衣食住行方麵有多挑剔。
壓切長穀部聽燭台切光忠說過,他第一次陪同千葉來萬屋的時候,另一家店的老板也曾經給千葉送過茶點,但是千葉隻嘗了一口,就不再碰了。
他品了品杯子裡的茶色,雖然對茶道了解的不甚深刻,但是也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眼前的茶水和千葉在本丸裡常喝的那些茶,色澤口感差彆不是一半點的大。
壓切長穀部又看了千葉一眼,確定千葉是在出神無異。
他順著千葉的目光向外看去,隻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撈金魚和販賣各種糖果的攤位前多半是短刀,也有年級較小童心未泯的審神者。穿著各色和服的審神者,臉上並沒有帶著往日裡常用的護神紙,而是帶著各種各樣造型奇異的麵具。
街邊的燈籠泛著暈黃的光,小簇小簇的煙花在來往的人手中閃爍著,看起來是一副繁華歡樂的景象。
然而此情此景,主殿在懷念什麼呢?
歌仙兼定也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
自稱擅長風雅之道的打刀有非常敏銳的觀察力。從來到萬屋開始,他現在所將要侍奉的這位主人,微笑表麵下的情緒就非常的微妙。
一種混合著懷念和悲傷的更卻複雜的情緒,或者還帶著些悔意。
然而這些情緒在自己這位審神者身上表現出來的那部分,比他記憶中其他人類身上所表現出來的,要淺淡的多。
歌仙兼定再怎麼樣,曾經也隻是一振刀劍而已。千葉的情緒並不是那麼的明顯,所以歌仙兼定也並不怎麼能更加詳細猜測到自己這位主公的心思。
千葉似乎還在出神,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歌仙兼定隻好和壓切長穀部一樣安靜的坐在那裡喝茶。
儘管兩個付喪神都隻是小口小口的綴飲著手中的茶水,但是杯子裡的茶很快就喝完了。
總不能就這樣喝著茶,等待著兩振短刀回來吧?
歌仙兼定和壓切長穀部對視了一眼,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聲,拉回了千葉的思緒。
“…嗯?”千葉恍然回過神,發現手中的茶水已經變得冰涼了。
“主公要下去看看這慶典嗎?”歌仙兼定笑著說:“小夜和五虎退他們應該還要一會兒才回來,與其在這裡枯坐,不如下去走走。”
“好像有哪裡在奏起樂來了呢。”
果然,順著人群的彙集的方向,混雜在嬉笑聲中,隱約有締太鼓的聲音響起,柔婉的笛聲混合在聲聲抑揚頓挫的鼓聲中,奇異激昂的曲調穿透力極強,很快擴散到了整個萬屋。
歌仙兼定微微閉著眼,側耳辨彆著遠處傳來的樂聲。
不過一小會兒的時間,他似乎分辨完畢了演奏的曲目,對著千葉解釋道:“是太鼓,尺八還有三弦,演奏的仿佛是驅趕病魔的迎神之樂。”
千葉日常的服飾有彆於歌仙兼定所見過的各式常服和禮服,形製更偏向於他印象中記載於書冊上唐服的樣式,所以歌仙兼定便向千葉解釋起這些樂器來。
“那就去看看吧。”千葉說道,從思緒中回複過來,他便注意到了歌仙兼定和壓切長穀部陪在他身側有些遲滯的氛圍,於是率先起身。
“既然是慶典,那麼就同去。”千葉淡淡的笑了笑,道:“清光和安定他們還在本丸裡,沒能趕上慶典,便給他們帶些什麼回去吧。”
這樣的慶典雖然每個月都會有,但是對於平常交際圈子不廣,但部分時間都呆在本丸裡的審神者們來說,這樣一月一次的聚會後的遊樂,更像是一場狂歡。
萬屋原本寬闊的街道上滿是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和服的審神者和穿著出陣服的付喪神們走在一起。千葉看著路邊的懸掛著的成串的燈籠和其間點綴的能麵具,饒有興致的買了幾個麵具分給了歌仙兼定和壓切長穀部。
千葉拿著的是一個墨色勾著金邊的狐狸麵具,兩耳中間的前額部分繪著朱紅的花紋,千葉學著周圍人的樣子,把麵具斜斜的扣在了側臉上,隻露出下巴和半張側臉,一雙墨色的眼睛半掩在麵具下。
這麵具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配上他一身精致的衣飾和蕭疏如風的氣質,看起來不像是審神者,更像是某一振未曾大麵積麵世的稀有刀。
更加的引人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