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千葉格外的喜歡銀杏,沿著湖泊一側的堤岸上,陸陸續續被本丸裡的刀劍們栽種了滿滿一排銀杏樹。
因為本丸維持了秋日景趣的緣故,又或者是這些銀杏樹本身便是經過特殊培育的奇異品種,高大的樹木上綴滿了淬金般的葉子。經風一吹,紛紛揚揚的金色樹葉便如同落雨一般墜下,時間一久,就鋪了厚厚的一地。
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投射下來,隨著飄飄灑灑的銀杏雨,晃出滿地破碎的光影。
千葉坐在樹下,斑駁的光線灑了滿身。
他微微眯著眼,暖煦的微風吹拂過他的側臉,這樣愜意的環境非常適合休憩。千葉垂首看著身下鋪了厚厚一層的銀杏葉,突然感到說不出來的疲倦。
那種倦意像是埋藏已久,蠢蠢欲動的潛伏在他心裡,慢慢堆積,直到今天突然爆發了出來。
本丸的刀劍裡,藥研藤四郎,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螢丸還有兩振短刀出陣去了。鶯丸閒來無事基本不會來找他,燭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在演練場手合,壓切長穀部應該也已經開始處理自己交給他的那些公文了。
大家似乎都有事可以做,他或許可以休息一會兒。
係統難得的沒有出來催促千葉繼續練習靈力的使用方法,他於是坐在樹下,闔上眼不過片刻時間,便沉沉睡去了。
陽光很好,從湖泊間吹來的風帶著幾分溫潤和潮濕,他閉著眼,恍惚間,又突然到了幾年前的某個晚上。
彼時暴雨滂沱,他跪在天澤樓前,滿身狼藉。
溫涼的手指落在他的發頂,滿頭白發的葉英撐著傘,斂著的雙眸看不出情緒,聲音清冷。
“其堔,你的劍心去哪了。”
“劍心潰散,劍道不穩……”
千葉冷淡的看著跪在地上那個青年,像是置身其中,又仿佛隻是一個旁觀者。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雨是何時停止的,冷白色的月光從高懸的天幕上垂泄而下,青年已經不知道在那裡跪了多久,一身白衣像是被月色打濕了。
濕漉漉的額發貼在側臉上,帶著幾分倉皇的狼狽。
他聽著葉英隔著雨聲和夢境不真切的聲音,語氣淡漠,分明不含情緒,卻似聲聲質問。
“而今,你連自己手中的劍都不信了…”
“徒兒不肖…”
被雨水打落的銀杏葉鋪了滿地,跪在那的青年聲音喑啞,終於低低的吐出一句話。
隱約間一聲歎息。
千葉突然閉上眼,不打算再看下去。
他轉身想要離開,整個人卻被釘死在這個滂沱的雨夜裡,寸步不能移。
千葉知道,接下來發生的那些事,鐫刻在他記憶裡的那些東西,一些在他夢境裡模糊成型卻又未能完全想起的事情。
一但開頭,就不能挽回了。
“主殿…”
“主殿?”
“唔…?”千葉驟然從夢中掙脫了出來。
太陽仍舊好好地掛在那,晴朗的天空不見雨意,他恍惚了一會兒,低聲笑了出來:“是夢啊…”
“怎麼了?鶯丸。”千葉抬首去尋突然驚醒了自己的聲音,茶色短發的付喪神站在他身旁,稍微遮住了陽光。
“這樣的天氣雖然算不上寒冷,但是如果在樹下久睡,還是會染上風寒的吧。”太刀付喪神聲音溫和的說道,他語氣中帶著一點笑意,和驚擾了審神者睡眠的淺淺歉意。
“多謝你了。”千葉不置可否的說道,他揉了揉太陽穴,聲音低沉:“確實不是適合睡覺的時間。”
“平常不怎麼見你往後山來。”千葉隻覺得腦子裡隱約作痛,他忍不住想皺眉,卻又覺得眼前的太刀可能會誤會自己的態度,隻能深吸一口氣,緩解著嗡嗡作響的耳鳴聲。
“螢丸他們回來了嗎?”
“尚未,今天小夜左文字和五虎退第一次出陣,可能會回來的比平日稍一些晚吧。”
那種如影隨形卻又不可名狀的煩躁又來了。
夢境裡久遠的回憶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逝,千葉默念著當初李忘生授予他的清心訣,慢慢的平複著情緒。
此時本丸裡的付喪神,除了自己身邊的鶯丸,大多數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去做,千葉起身站在湖堤旁想了一會兒,竟然不知道該去做點什麼好。
他這會兒心緒不定,不願練劍也不想處理公務,順著河堤慢慢散起步來,走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鶯丸一直跟在他身後。
茶色頭發的太刀麵上一派悠閒,不緊不慢的跟在千葉身後,實則不經意般的在觀察千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