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擴地圖的地形非常複雜, 隊伍中的付喪神第一次前來,對於戰擴地圖完全沒有相關的應對經驗。但是身為隊長的燭台切光忠很快表現出了極高的戰鬥素養, 隨行的其他付喪神在原地等待, 而燭台切光忠則隻身前往前麵的作戰點探查地形。
通往前方的道路曲折蜿蜒,掩映在山穀之中, 燭台切光忠沒有選擇直行,而是從一邊的山坡上迂回著繞了上去。
山坡上的視野極為開闊,燭台切光忠在上麵探查了一會兒, 很快找到了敵刀的蹤跡。
他從山坡上回頭轉身, 悄無聲息的做了個手勢,示意山穀外等待著的隊友們跟隨他上去。
站在原地的付喪神們立刻順著之前燭台切光忠的行動路線潛行了過去, 一路上動作極輕, 除了衣擺劃過草木時發出的沙沙聲,全程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看到自己的刀劍們依次上了山,千葉運起扶搖直上, 半空中接了一個聶雲逐月, 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壓切長穀部的身邊。
無論看了多少次,本丸中的付喪神們都會對於千葉這種近乎於飛翔的能力感到驚歎。
而一旁的壓切長穀部卻是臉色一僵,搭在本體刀上的手無聲的握緊了些。
跟隨在千葉身後的千葉長生劍連小輕功都沒有用,他腳尖輕點, 整個人便如同一片落葉一樣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落在千葉身旁, 千葉長生劍看到壓切長穀部緊繃的神色, 探身看了看山穀中的敵刀。
山穀中的六振敵刀全是打刀太刀和脅差,沒有敵槍也沒有出現檢非違使, 這點戰力,在千葉長生劍眼裡簡直弱的不堪一擊。
他看著旁邊的付喪神十分輕鬆的表情,有些奇怪的看了壓切長穀部一眼。
千葉長生劍的表情很少,情緒波動時麵上也少有變化,偏偏一旁的鶴丸國永一眼就看出來了年輕劍靈眼底的好奇。
剛剛發現千葉長生劍和千葉如出一轍的飛行方式,鶴丸國永狡黠的看了一旁神情嚴肅的壓切長穀部一眼,偏過頭無聲的用口型對著千葉長生劍說道:
他,恐,高。
恐高?
在幾乎所有人都會飛,日常出門基本不靠走的大唐世界,千葉長生劍還真沒見過有哪個人會恐高的。他盯著壓切長穀部挺直的肩背,若有所思的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這邊,燭台切光忠安排了接下來的對敵陣型,揮手示意身後的刀劍們跟他一起下山,從側翼包圍過去。
太刀的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就著斜坡上凸起的石塊,幾次借力便輕盈的躍了下去。
一旁的壓切長穀部握住自己的本體刀,做好了戰鬥準備,正欲隨著燭台切光忠一起借力跳下去。然而還沒邁開腿,就突然感到有人把手臂搭在了自己腰上。
壓切長穀部皺了皺眉,沉聲道:“誰?”
他偏頭向自己身邊看過去,一句不要胡鬨還在沒說出來,就被人攬著腰直接從山上跳了下去。
壓切長穀部:!?!!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配方,極淡的草木香氣順著身旁的人的長發,連同迎麵而來的風糊了一臉。壓切長穀部的視線頓時被空中飄揚的黑色長發擋住了,打刀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幾乎是勉強把驚呼聲壓在了喉嚨裡。
“你……”
飛行的過程隻有短短的幾秒鐘,不過一瞬,兩個人就落地了。
再次腳踏實地的站在地上,接觸到腳下堅實的地麵,壓切長穀部頓時一個踉蹌,然後強行穩住了身體。
打刀青年抬起頭,有些發白的側臉上泛出一抹不自然的暈紅,他猛地喘了口氣,抬起頭看向了剛剛帶著他跳山的罪魁禍首。
“不用謝。”千葉長生劍站在那,衣擺服帖,連根頭發都沒亂。看見壓切長穀部看過來的目光,他神色自然地說道:“舉手之勞而已。”
千葉長生劍目前還沒能解鎖正確的解讀其他人情緒的技能,此時看著壓切長穀部因為驚嚇而導致的情緒激動,隻以為對方是想要道謝。
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
“我現在知曉你恐高了,再遇到高處難行之地,你可以直接喚我。”
“我帶你下去,很快的。”千葉長生劍似乎怕對方不好意思,認真的勸說道:“帶一個人不費什麼力氣。”
壓切長穀部被他一句話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看千葉長生劍的架勢,對方是真的認為自己恐高,那句‘不用謝’也是發自真心。
打刀的性格讓他做不出因為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而對同伴發火的失禮舉動,更何況……壓切長穀部看了一旁專注對敵的鶴丸國永,強製忍住把這隻驚嚇鶴拉出來當場手合的衝動。
——之前兩次被主上拉著上天的時候,千葉長生劍還沒來到本丸,能夠乾出在戰場上告訴千葉長生劍自己‘恐高’ 這種無聊的事的,不做他想,絕對是鶴丸國永。
感受到壓切長穀部憤怒的目光,鶴丸國永手中的刀更快了兩分,硬生生在一眾付喪神裡打出了超高的機動。
在壓切長穀部拔刀之前硬生生砍翻了兩振敵刀,並且成功拿到譽的鶴丸國永乾脆利落的收刀入鞘,臉上的表情極為浮誇,他用一種極為誇張的驚訝語氣感歎道:
“哎呀,竟然是我拿到了譽嗎,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隨後,太刀看向了壓切長穀部,笑眯眯的說道:“不小心連帶長穀部君的份也一起殺掉了,長穀部君不會介意吧?”
不知道為什麼,鶴丸國永這振性格活潑過了頭的太刀,在本丸中最喜歡的付喪神竟然是壓切長穀部。可能是打刀付喪神性格過於正經認真的緣故,鶴丸國永出乎意料的喜歡驚嚇對方。
在驚嚇千葉失敗以後,鶴丸國永直接轉移了目標,沒多久就把壓切長穀部當做了自己的第二個惡作劇對象。
一個月以來,哪怕大部分時間千葉都隱居在房間裡養傷,都時不時能聽到壓切長穀部被鶴丸國永撩撥到失態的怒吼聲。
然而打刀性格嚴肅嚴謹卻不怎麼記仇,他輕易很少動怒,被鶴丸國永捉弄了也隻是會在當時氣一陣,事後相處仍然照舊。
大概就是因為壓切長穀部內裡好說話的性格,鶴丸國永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頻頻試探對方的底線,每天都在被對方拖出去暴打的邊緣翩翩起舞。
旁邊的三日月宗近以及小狐丸等人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此時看著鶴丸國永浮誇的表情,全都站在一旁微笑不語。
壓切長穀部為了避免在千葉麵前失態,勉強壓住了自己的火氣,他眼神冷漠毫無波動的看著鶴丸國永一眼,根本沒有接話的欲望。
鶴丸國永卻似已經習慣了,收起本體刀時仍舊笑眯眯的,假裝自己感受不到來自於同僚的憤怒。
“走吧,去下一個作戰點。”燭台切光忠清了清嗓子,壓住了笑意,率先說道:“才過了第一個作戰點,前麵的分叉口走不好很容易遇到敵對槍,大家做好作戰準備。”
壓切長穀部攜著刀直接跟了上去,完全無視了一旁的鶴丸國永。
白色的太刀也不覺得尷尬,摸了摸鼻子,笑著跟在了壓切長穀部身邊。
千葉長生劍感受到兩人之間暗藏波瀾的氣氛,禁不住有些莫名,疑惑的看向了千葉。
沒想到自己帶著對方大輕功那兩次會給壓切長穀部留下心理陰影,千葉本就忍不住的有些想笑。
此時對上千葉長生劍迷茫的目光,又想起剛剛千葉長生一臉認真的讓對方不要用謝時,打刀青年臉上複雜的表情,隱約的笑意被成倍放大,千葉頓時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
尚未走遠的壓切長穀部聽到身後傳來的審神者的笑聲,頓時僵了一下,他甚至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直接握著自己的本體刀,迅速的走掉了。
戰擴活動既然主要是針對新人審神者以及練度較低的刀劍而開放的活動,地圖上模擬出來的敵刀戰鬥力並不是特彆的強勁。
其中比較有難度的地圖是最後一張‘龜甲貞宗探索’,這處地圖是全街道戰,敵刀的實力相對提高,所以千葉便打算讓三隊的付喪神們在三圖提升練度以後,再去四圖探索。
除此之外,也有幫助燭台切光忠找到對方的摯友的意思。
“終於到了,大家準備好了嗎?”
經過大半個上午的探尋,中間走了兩次岔路,終於在第三次探尋的時候找到了正確的前行道路,來到了王點前麵。
一般來說,王點的敵刀實力要比普通戰鬥點的實力強得多,不過一路打到這裡並不困難,所以在場的付喪神們臉上的神色都十分輕鬆。
伴隨著熟悉的嘶鳴聲,體格高大猙獰的敵刀出現在了王點之內。
“有敵槍,小心。”燭台切光忠看了一眼,沉聲提醒道。
作為武器形製的第一種,槍的殺傷力比其他的刀劍要高出一大截。因為槍的速度比同水平的絕大部分刀劍速度都要快,而且他們可以穿透護甲和刀裝,直接對付喪神產生傷害,所以很容易造成戰損。
這還是今天以來第一次對上敵槍,千葉攜著千葉長生劍站在戰場之外,並沒有參戰的意思。
跟隨付喪神出陣不是第一次,但是認真的算起來,千葉卻是第一次看到本丸的刀劍們日常究竟是如何出陣的。
就任到現在,隻有幾個月前剛剛就任的時候本丸的刀劍數量不足,千葉才隨著刀劍們出陣過一次。
但是那次千葉仗著自己的武力值直接衝進了敵刀裡麵,完全沒有按照正常的節奏來,隨行的付喪神也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千葉本身的戰力極高,即便是沒有趁手的武器,隻拿著一枝花枝也能對打出不菲的傷害。如果每次出陣他都隨行,那麼有他的護航,刀劍們雖然不會受傷,但是練度的提升速度卻會因此而減緩。
這次戰擴本身就是為了提高刀劍們戰鬥力和練度,千葉不到關鍵時刻不打算出手,此時便站在一旁觀戰,看似悠閒做了個暫時性的觀眾。
槍這種武器在大唐使用者極多,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東都天策府。
大唐世界裡,天策府和藏劍山莊幾代交好,再加上藏劍山莊擅長武器鑄造,天策府的大部分武器都是由藏劍山莊供應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軍中崇尚節儉的緣故,雖然是官府設立的正式軍隊,但是整個天策府上下都彌漫著一股貧苦的氣息。
藏劍山莊售予天策府的武器基本上價格都是打了對折的,然而就是這樣,在千葉接管了藏劍山莊的一部分產業以後才發現,天策府的軍費匱乏遠超自己的想象。
那幾年裡,每逢季末葉英都會著人前來取走天策府的那部分賬冊,再送回來時,天策府那些還未支付的賬務就全都直接銷掉了。
再後來,給天策府銷賬的就成了他自己。
然而略過這些不提,天策府的槍法確是一絕,整個大唐論槍法之精絕再無門派能出其右。眼前的這些敵槍的形製和前世大唐的差不太多,但是使用方法卻是天壤之彆。
千葉觀察著眼前敵槍的出手軌跡,看著本丸裡的刀劍們和對方有些落於下風的戰鬥,心裡計劃是不是回去以後給本丸裡的刀劍們做個特訓。
前世的時候,大唐風氣開放,對於傳道受業之事上也是不拘小節,一個人同時可以拜許多師父,修文習武以采眾家之長。
那時候的武林中人,除了其出身的門派中的親傳師父隻能有一位以外,隻要不是兩派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那麼拜其他門派的弟子為師,亦不會被原本的師門禁止。
千葉常年和其他門派打交道,所學甚雜,天策府用來給新入門弟子打底的梅花槍法他也頗有涉獵。這會看見場上敵槍簡單粗拙的招式,決定今天回去以後就兌換一把槍出來,給三隊的幾個付喪神做個特訓。
這些念頭在千葉心裡轉過不過是片刻時間,雖然站在原地出了一會兒神,千葉也並沒有完全放下對戰場的關注。
比起前麵幾場戰鬥,對上了敵槍的付喪神們明顯吃力了許多,一直以來整齊的刀裝和護甲,此時隱約有了些許劃痕。
千葉長生劍原本站在千葉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向戰場的方向挪了幾步,已經站在了千葉前麵。
“哦呀…”
隨著最後一振敵刀倒下,戰場上傳來一聲低呼。
三日月宗近站在敵刀已經開始分解消融的屍體旁邊,伸手扶住了耳畔將墜未墜的流蘇。
“不錯嘛…”
原本安安穩穩的呆在發間的流蘇被敵槍劃了一下,從中斷裂開了,三日月宗近伸手把流蘇從發間摘了下來,垂眸笑了起來。
淺金色的流蘇放在手掌中,三日月宗近看了一會兒,直接伸手把流蘇塞進了袖袋裡。
而在付喪神的眼睛下方,靠近流蘇的那個地方,許是被敵槍武器上的靈力傷到了,一線殷紅的血痕順著眼尾逐漸暈開,慢慢的滲出了一點血珠。
“三日月殿受傷了?”
三日月宗近的膚色十分白皙,那一點血色映在臉上便分外明顯。站在他身邊的鶯丸看到他臉上的傷,關心道。
“哈哈哈,小傷而已。”三日月宗近毫不在意的笑了幾聲,傷口不大,而且位置又是在臉上,他自己看不到也沒感覺到明顯的疼,經鶯丸一提醒才發現臉上添了一道傷。
三明老人看起來毫不在意這點小傷口,伸出手便準備去擦,然後在指尖碰到傷口的前一瞬間,頂著自己兄長嚴肅而且不讚同的眼光默默的把手放了下去。
小狐丸看到三日月宗近把手放下,走過去問三日月宗近要來了流蘇,仔仔細細的給他係回發間,才領著仍舊哈哈哈個不停的不省心的弟弟過來了千葉這邊。
“還請主殿稍微給三日月手入一番吧。”小狐丸對著千葉說道,頭頂那兩簇耳朵般的白發隨著他的動作抖了抖,看起來無奈極了。
作為最美的天下五劍之一,三日月宗近因為其本身極高的戰力以及出色的容貌,被眾多審神者所追捧。可是直到這振太刀來到自己的本丸裡以後,千葉才發現人言不可儘信這句話在正確不過。
三日月宗近,簡稱三明老人,自稱老頭子其實是三條家年紀最小的一個,生活技能基本全廢,每天的日常就是坐在走廊下喝茶以及時不時的發出魔性的笑聲。
太刀解下腰間的本體刀遞了過來,千葉伸手接過,手指拂過刀鞘。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修習,千葉在給刀劍手入的時候已經不會向第一次一樣,完全控不住靈力直接把刀劍給衝暈過去了。
淺金色的光芒在刀劍的表麵上一閃而過,溫和的靈力滲入刀身,等到千葉把手拿開,三日月宗近臉上那一線傷痕已經不見了。
一旁打掃戰場的燭台切光忠等人也已經清理完畢了。
“有發現什麼嗎?”千葉問道。
“小貞不在呢。”燭台切光忠有些遺憾的說道,他期待太鼓鐘貞宗很久了。但是這才第一天,進入王點也才是第一趟,所以燭台切光忠雖然遺憾,但是並不十分焦急。
“先返回初始點休息一會兒吧。”
戰場上雖然並沒有掉落燭台切光忠心心念念的小貞,但是其他收獲卻也不菲。他們打掃完戰場,直接從王點傳送回了一開始進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