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頓時更想歎氣了。
房間裡,一人一刀隔著千葉相對無言。
葉英素來寡言,此時麵對著自己徒弟的下屬,也不要指望他能向普通的未婚有孫老大爺一樣和兒子的下屬說上幾句閒話。而壓切長穀部又是一副沉默到死也不主動開口的架勢,於是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壓切長穀部先扛不住壓力了。
他抿了抿唇,給自己的做了無數的心理準備,認真的準備了措辭,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
“主上睡著了,不如屬下就先告退了。”壓切長穀部一開口,聲音就先嚇了自己一跳,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原因,他原本低沉乾淨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
打刀青年清了清嗓子,飛快的重複了一遍。
“我是說…屬下是說,既然主上睡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到主上有時間再過來彙報工作吧。”
葉英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的放任打刀青年離開了。
壓切長穀部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轉身離開了,然而他沒看到自己緊繃成一條直線的肩背,還有僵硬的步子有多突兀。
隔著窗戶,葉英遠遠的看著付喪神離開的背影,慢慢的皺起了眉。
其堔的這些屬下……
留在起居室裡的葉英到底如何想的還未可知,離開起居室回到自己房間裡的壓切長穀部卻像是泄了氣一樣,坐下以後頹然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會做出這麼明顯失禮和失職的舉動,然而在麵對審神者的父親的時候,那種難以言說的局促感卻忍不住的一直往外冒。
那樣平靜而又像是了然一切的目光裡,壓切長穀部甚至覺得對方連自己出爐前到底用了多少木炭和剛玉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那種感覺說不清楚,壓切長穀部把它歸結於付喪神的直覺。
真的是…何等的失態。
然而不僅僅是他,本丸裡所有的刀劍,在麵對葉英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有這樣的局促感。
這位來曆性格實力成迷的‘審神者的長輩’,這樣突然出現在本丸裡,讓所有付喪神在覺得好奇之餘都拘束了不少。
就任審神者期間拖家帶口的上任,這種事情在整個時政也可以算的上是獨一份了。
這些發生在師父和屬下之間的暗湧,千葉對此一無所知。
他隻記得自己在聽壓切長穀部彙報工作的過程中睡著了,然後一覺醒來便看到自己的師父坐在房間的桌案前,指尖撚著棋子,在下自己數日前離開時未曾下完的那盤棋。
明媚的陽光穿過窗外大片的銀杏,落在葉英的白發和沉靜的側臉上,空氣中浮動著乾燥而溫暖的香氣,讓千葉無端升起一種暖洋洋的倦意,儘管他剛剛從午睡中醒過來。
那種出於安定而升起的疲憊感席卷了他的全身,於是千葉便沒有急著起身,而是又在榻上躺了一會兒。
空氣裡隻能聽到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響聲。
“醒了?”又過了片刻,葉英仿佛已經察覺他醒了過來,他仍未抬頭,目光仍舊落在棋盤上,嗓音卻合著落子的聲音響起。
“醒了就把桌子上的藥喝了。”
千葉起身,那裡因為午睡,有些發皺的衣擺,端起桌子上尚且溫熱的藥喝了一口。
“再喝幾日,你經脈上的傷便好的差不多了。”葉英說道:“比預料中恢複的要快。”
因為有係統暗地裡提供的傷藥,傷勢好的自然快,隻是這些事情千葉並不打算向葉英仔細解釋,又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頓了頓,把碗裡的藥一飲而儘。
“等過幾日,你的傷勢好了,尋時間和為師一起切磋一場。”
千葉端著藥碗的手頓時有些僵住了。
“幾年不見……”
葉英的聲音頓了頓,再下一句便慢慢的帶了些許冷意。
“其堔,你的劍心碎了,如今劍道也全然找不到了嗎。”
葉英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玉質的棋子滾落在棋盤上,發出嘩啦啦的清脆撞擊聲。
他偏過頭看向千葉,清冷的目光落在千葉的身上。
幾日前他便已經察覺到,如今的千葉不但未能修複幾年前損毀的劍心,就連身上的劍意也弱的幾乎感知不到了。
這一句淡淡的甚至算不上責問的話,和幾年前那個雨夜裡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那種初睡方醒的倦意頓時消失不見了,幾日以來被無意中忽視掉的事情逐漸回到了身體裡。
千葉一瞬間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