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隆隆, 似要將世間一切痕跡都衝刷掉。
傅寒洲身負重傷,茫然倚靠在一處礁石上,問口口:“風裡鷹哪去了?”
口口道:“主人, 小心身後!”
原來是天問再次示警。
傅寒洲身後,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披著件狐皮大麾,從容走來。
——小七道:“何苦這樣對待自己?”
傅寒洲抬眸,冷然看他。
小七似乎沒有敵意,也甚至沒有戒備,就這樣走向傅寒洲身前,蹲下來與他對視了片刻。
接著, 小七從腰後拔出了一把短匕。
就在這一瞬間, 傅寒洲悍然出劍!
劍光咫尺之遠,貫穿了小七的心口。
這是他最後的一劍。
傅寒洲脫力後退,喘息著斜靠在礁石上, 額上冷汗密布, 目光卻仍殺意凜然。
隻見小七心口被貫穿, 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
他甚至繼續拔出短匕,在自己掌心中割了一道深深的傷口,然後俯身上前, 一手支在傅寒洲腦後, 將傷口湊到了他的臉前。
猝不及防之下, 傅寒洲咽下去一口鮮血。
令人驚訝的是, 傅寒洲從他的血液中聞到了一股奇異的甜香, 同時內傷狀態竟然獲得了緩解。
他的30級醫學技能給他彈出了很多條信息。
傅寒洲瞳仁驟縮:“先天異血……你就是赤魔找到的那個先天異血。”
小七坐在他身邊, 閒談一般說道:“不錯。數年之前,赤魔就是在天星教找到了我, 曆經七年時間,培育成一個藥人。”
直到這時,他才將自己胸口的天問拔了出來,胸前血液霎時間流淌而出。他卻是神色平淡,點下幾個重要穴位止血,而後將天問斜插在礁石之中。
“嘖。”小七道,“若不是我將心肺移位,剛才險些真被你殺了。傅寒洲啊傅寒洲,我苦心救你,卻換來你當胸一劍。”
傅寒洲漠然道:“要殺就殺,廢話什麼。”
小七笑了起來,道:“我若殺了你,世間永失傅寒洲,那不是又更加無趣了幾分?”
說話間,從旁邊陰影中,隱隱出現了一個女子,單膝跪地道:“稟令主,屬下無能,讓鐵索盟盟主跑了。”
小七瞥了她一眼,慵懶地擺了擺手:“我現在沒心思理你們。”
此時,又一名男子匆忙出現,手提一個人頭,噗通跪在小七麵前,說道:“稟令主,屬下已斬獲赤魔人頭!”
傅寒洲定睛一看,見那人手中提著的,正是赤魔的人頭,不由心中一震。
小七仿佛是知道傅寒洲心裡在想什麼,問道:“風裡鷹呢?”
男子低頭道:“屬下仍在搜尋,暫時未見風裡鷹蹤影!”
那就證明他還沒死。
傅寒洲略鬆了口氣,向後躺倒,實在一點力氣也沒了,也不想再動彈一根指頭。
小七見狀展臂,似乎是想過來抱起傅寒洲,不過很快想起自己這個十多歲的模樣,實在不太方便。
隻聽他身上“哢哢”數聲清響,身形好似魔術一般伸展開來,竟憑空長了一尺多,變成一名英挺的成年男子。
發帶散開,滿頭微卷的銀發披肩而下,猶如水銀般,在月光下折射出華彩。一對酒紅色眼眸,依然在清純中透著邪氣。
大麾下的繁複深衣亦被展開,卻是醒目的西域特色,一道道金邊火紋,緊身勾勒出胸腹間的輪廓,佩飾響起暗啞的叮聲。
鎖骨上,一道車輪狀符號——輪回印鮮紅透亮,極為醒目。
傅寒洲道:“果然是你——我是該叫你北宸,令主,還是小七?”
北宸微微一笑,月光下更顯妖異。
左肩上雪白狐裘,依稀能看到白狐的輪廓,盤踞在他臉旁,卻又雍容而高貴。
北宸說道:“許久不見,影中劍。自從小香山火中一彆,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傅寒洲嘲諷道:“總好過令主突發奇想,親身潛入鐵索盟做臥底。你那二十多個手下都看著你裝瘋賣傻,可還有趣麼?”
“我們講究成王敗寇,不擇手段。”北宸道,“如今赤魔已經身死,他的殘部亦隻能歸附於我。我留在中原的目的,就隻剩下你一個了。如何?隨我前往白頭山,我奉你為天心閣護法,從此一人之下——”
“免了。”傅寒洲冷漠道,“沒見你怎麼殺敵,殺自己人倒是乾淨利索。像你這般心機深重的人,恐怕沒人敢與你為伍。”
北宸聞言,更是笑了起來,說道:“我就當作是讚譽收下了。傅寒洲,你是我這次中原之行最大的驚喜——”
他伸出手,挑起傅寒洲下頷,又接著低聲道:“你隨我回去,以後白頭山上都由你說了算。你想要珠寶,整個西域的珠寶都歸你;你想要月亮,我上天入地去找給你。”
傅寒洲道:“想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哈!”北宸驀然笑道,“好!你先對我笑一笑,我的命也歸你!”
傅寒洲嘴角一抽。
久聞中原人含蓄內斂,西域人則熱情多變,他今天算是見識到其中差異了。
卻見北宸伸手一攬,欲將傅寒洲抱起。
正當這時,他的動作卻是突然停了,反而向黑暗深處看去。
黑暗中,先聽見應龍城冷酷的聲音。
“離他遠點。”
天問應聲而鳴,竟極其自然地一飛而起,落入來人的掌中。
劍神緩緩從陰影中走出,衣袂染血,一手握住天問。
隨著黑暗的消退,他冷峻的麵容浮現在月光下,黑發仍一絲不苟地束著,一對深淵般的黑眸泛著千年藍冰的冷光。
“強弩之末。”北宸說道,“應龍城,以你的傷勢,你還能出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