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已是中午,依舊有不少人蹲在街兩旁泣不成聲,可成排的商鋪門前還有老板在閉眼打盹或是吃飯。
傷心欲絕的景象與平常的生活場景完全形成了兩種極端。
這也是南六街最為獨到的風景。
芫伯淡淡地看著,一路步子沒停,輕車熟路地走到了路儘頭一家賣香火蠟燭的店。
店裡此時有客人正在選著祭祀用的物品,裡麵傳來討價還價的聲音。
站在門口等了一小會會,買東西的人離開,芫伯才鑽了進去。
店鋪實在太小,裡麵充斥著各類香的味道。
“鐘老板你把百和香跟檀香放在一起,也不怕被懂行的人揍。”
聞著香味,芫伯繞到狹窄的櫃台後麵,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抽煙的中年人。
“原來是芫大師啊。”男子忙站起掐滅香煙,扒拉開成堆的黃紙走了出來。
店鋪不過十來平方,卻是這條街上生意最好的香燭店。
來這買東西的人都是朋友介紹,口口相傳後逐漸形成了不小規模。
店門口隻能勉強兩人並排而站,鐘九從裡麵鑽出來,還帶落了不少數額為億的冥幣。
他手忙腳亂地去撿,又不小心推倒了方才那客人沒看上的幾把蠟燭。
蠟燭四散滾落,店裡頓時一片混亂。
“張老板您悠著點。”芫伯無奈,也跟著蹲身下去幫忙。
好不容易把東西規整完畢,鐘九滿頭大汗,也不敢再和她在這狹窄的鋪麵裡寒暄了。
“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好!”
芫伯讓出中間唯一能站人的地方,鐘九也跟著走了出來,然後她再鑽進店徑直走向了正中間的一扇小門。
小門推開,一方雅致的小院出現在眼前,院中茶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茶水。
走到桌旁坐下,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紅色的透明塑料袋。
沒多會,出去拉下卷簾門的鐘九也走了進來。
“今個兒還不是初一,芫大師怎麼大駕光臨了?”
鐘九白白胖胖,比常人大了很多的耳垂讓他一笑就看起來分外慈祥。
坐下後,他先從身後取了個主人杯用熱水澆燙,茶水倒好後將那杯遞了過去。
茶水溫熱,芫伯接過一口就悶了。
“今天就要離開沅江,過來道個彆!”
喝完,芫伯將杯子放到茶台上,阻止了鐘九倒茶的動作,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笑道。
牛嚼牡丹說得就是她和茶葉的關係,再好的東西在她這都沒一口碳酸飲料來得舒爽。
鐘九對她的習性也很了解,變戲法似地從茶台下方又拿了罐氣泡水放到對麵後才給自己倒起了茶。
“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芫伯笑。
“咳咳--”
被這個消息驚到的鐘九猛咳幾聲,好不容易壓下滿嗓子的癢意就連忙開口再問:“什麼意思?”
“我要回老家種田去了。”
“種田?”
這句話明顯比剛才的那句話更讓人詫異,鐘九站起,居高臨下地看向芫伯。
就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開玩笑的意思來。
可惜!
芫伯很認真。
“爺爺給我留了很多田地,不種田養點雞鴨不是可惜了?”
“你明明就是吃‘那碗’飯的,怎麼會去種田?”鐘九還是不理解。
彆看芫伯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可她一手畫符除邪的功力沒多少人能比得上。
香燭店之所以在這條街出名,全靠了她畫的那些鎮宅符和壓煞符。
芫伯可是這店裡真正的“財神爺”
“你也該到換買賣的時候了。”
對於鐘九的問題,芫伯沒答,反而話鋒一轉說起了其他。
就是這一句,鐘九立刻神色大變,不敢置信地脫口問道:“什麼?”
可幾乎隻是眨眼間他就聽懂了芫伯的意思。
這是提醒!
不!應該說是警醒!
“你店門口正西方在建公寓,況且這些年……”芫伯瞟了眼他一年比一年更胖的身形:“陰錢也賺了不少,該收手了。”
“我懂了!”鐘九沉吟,眼珠子咕嚕嚕地轉著,心底分明已經信了芫伯的話。
“那我就告辭了!”
目的達到,芫伯起身,右手順勢拿起那罐氣泡水,左手將塑料袋扔了過去:“這是飲料的謝禮。”
“啊?”
鐘九隻是下意識地接過袋子迷茫地叫了聲,卻見芫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本就虛掩著的門被推開,人很快消失在了他麵前。
而他隻慢了幾步追出去後,卻看到巷子裡已經沒了芫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