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野發現,沈望舒自打看到他的傷處之後,就時不時拿同情甚至稱得上心疼的眼光看他,他給她這種討人厭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一股暴戾的情緒在胸口橫衝直撞,夜裡入睡的時候,他又夢見她算計他的事了。
他很想跟她說,爺用不著你同情,爺都是騙你的。
他甚至想說,你現在在我麵前裝什麼好心,上輩子我對你那麼好,喜歡你喜歡的掏心掏肺,你不還是和那陸氏賤婦合謀算計我嗎?
你和這世上其他人又有什麼區彆?你值得我上輩子喜歡你嗎?
裴在野是個狗脾氣,情緒上頭,臉又陰沉下來。
這時候沈望舒喊他出去吃早飯。
嗬,看他怎麼乾脆利落地拒絕她,告訴她彆想拿幾頓不值錢的早飯和兩句好話就能哄得他上當。
裴在野神色冷漠地走了出去,沈望舒放下用抹布包著的滾燙砂鍋,用手指捏了捏耳垂,衝他招手:“表哥你醒了啊,我早起買了兩條魚,特地讓老板娘用砂鍋燉了魚片粥,你喝不喝?”
裴在野對上她水盈盈大眼,喉間緊了緊。
“...喝吧。”
沈望舒哦了聲,先給沈長流盛了一碗,然後才是裴在野的,滿滿當當都是香蔥和魚肉,魚片燉足了火候,含在嘴裡入口即化,沒有半點腥氣,隻餘鮮香。
裴在野略有些懊惱地喝粥,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這小丫頭生的是一副明媚貌美的模樣,不過曆史上那些慣會迷惑人的禍國妖女哪個生的不是傾城傾國?再說這世上多少美人,你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看著她你緊張什麼?
他緊緊皺著眉,苦大仇深地喝粥。
沈望舒顯然沒能覺察到他的複雜心思,不出意外的話,她今兒就能回到沈府了,她現在頗為緊張,往日一向摳摳搜搜的,昨兒個還特地花大價錢買了城裡最時興的裙子換上。
等大家吃完飯,沈長流出去催促下人架馬車,沈望舒從小荷包裡翻出一根炭棒描著本就濃長的黛眉,她左右畫了幾筆,轉頭問裴在野:“好看不?”
她原本若遠山若弦月的長眉被畫的又黑又粗又直,裴在野露出個慘不忍睹的表情,調開視線看著她手裡的炭棒:“這是什麼玩意?”
沈望舒撓了撓臉:“我又買不起青黛,隻能把炭棒燒了來畫眉毛。”其實倒也不是買不起,就是她平時不怎麼妝飾,買了也是浪費銀子,有那錢還不如買點好吃好喝,大家都能補身子。
她掏出個小鏡兒來,發現確實不怎麼好看,隻得拿帕子擦了,嘀咕:“我本來想畫精神點去沈府呢。”
裴在野瞥了眼她的眉毛,看著碗裡的魚肉,想著這幾日吃的雞魚肘肉,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
進城之後就把這錢十倍還她!
爺才不欠女人的錢。
尤其不能欠沈望舒的!
裴在野這幾日高熱雖退了,傷勢卻沒那麼容易好,沈長流特地給他布置了一輛寬敞的馬車,裡麵墊了毯子厚絨,避免他顛簸中傷口開裂,又叮囑車夫和下人好生服侍。
即便如此,這一路也是頗為顛簸,地動之後路上塵土飛揚,砂石遍地,地上處處可見裂痕,沈望舒和沈長流同坐一車,心下著實擔憂裴在野,時不時地撩起簾子看一眼後麵的大馬車。
一行人行了大半日,終於到梁州城門口,卻見城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好像前麵在搜查什麼,沈府一行也不得不停下來排隊。
沈望舒跳下馬車,踮腳瞧了幾眼:“怎麼這麼長的隊啊?”
她還沒瞧出個所以然來,裴在野那車的下人從後麵匆匆跑來:“老爺,姑娘,表少爺方才被重重顛了下,似乎又昏睡過去,嘴裡還念叨了幾句胡話...”
沈長流正要詢問,沈望舒已經哎呀了聲,一蹦三尺高地往後麵跑了。
她急匆匆跳進裴在野馬車裡,又怕他被風沙吹著,忙關上車門,見他臉色蒼白得很,眉頭緊緊蹙著,薄唇輕輕翕動,好像睡夢中發生了極為不快的事兒。
他身子緊緊繃著,雙手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隨時在準備進攻。
沈望舒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見他沒有再次發熱,這才鬆了口氣。
她猶豫了下,輕輕推他肩膀:“表哥,表哥你沒事吧,快進梁州城了,你醒醒呀...”
裴在野又夢見了她。
他每次夢到她,總是異常香豔的。
這次卻隱隱有些不一樣,兩人歡好過後,她望著床帳久久未眠,過了許久,她才從枕下掏出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
裴在野身子動了動,卻沒有阻止,甚至想看看她打算做什麼。
就在此時,他夢中朦朧聽到一聲輕喚,意識先身體一步,猛然睜開了眼。
他還未從夢裡殘留的意識清醒,腦子裡閃過她拿匕首那一幕,眼神透著寒意,忽然翻身把她壓製在了身下,憑借進攻的本能,三根手指捏住她纖細的脖頸。
沈望舒甚至感覺到他的手指還在收緊,不由瞪大了眼睛。
“表哥!”
這一聲似乎讓他清醒了點,他身子頓了頓。
“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