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還未開口,他已經伸出手臂,繞過她的身子,穩穩地勒住了那條韁繩。
馬兒小跑了一段,速度才逐漸慢下來,隻是沈望舒後背若有似無地貼著裴在野的胸膛,他手臂環著她,讓她覺著十分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香豔難言的畫麵來。
在馬上,太子也是這樣緊貼著她的身子,非要教她騎馬她表情帶了些恐懼,下意識地開始掙紮。
裴在野那隻手鬆開了馬韁,按住她亂動的手:“彆亂動。”
他傷還沒好全,被她撞的掩唇咳了幾聲,發覺到她的異常反應,皺眉道:“怎麼了?”他思索片刻,探問道:“有彆人也這樣教過你騎馬?”
他眼睛毒的沈望舒直冒冷汗,她慌忙搖了搖頭:“沒,沒事,我就是不習慣”
這一聽就是假話,裴在野神色冷淡地眯了下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其實他也不慣和旁人挨的太近,手臂一撐便下了馬:“既然沒事,那就好好練。”
他操練起來可真是毫不留情,沈望舒的手腕都累腫了,腿根處估摸著也磨破了,好容易熬到下馬,她走路都成了鴨子步,疼的連連倒吸冷氣。
裴在野見她小臉皺成一團,本來想問她傷處,但他少時學騎馬也是這般過來的,看見她的走路姿勢,大概就知道她傷在哪了。
他沒臉問小姑娘那裡的傷勢,不自在地咳了聲,挪開眼:“天色不早,彆磨蹭了,趕緊回去吧。”
沈望舒大腿根處疼的要命,見他問也不問一句就催自己走人,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裴在野想到她初學騎馬估計沒什麼經驗,這傷處如果不抹藥,明日隻會傷的更厲害,到時候怕是連路都走不了,瞧她粗心大意的樣兒,估計也想不到這個。
他就近去了沈府的藥庫,打算買一瓶消腫的膏藥差人送給他,不料那藥庫的管事上下打量他幾眼,明顯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少爺,幾瓶消腫藥都留給家裡正經小主子們了,目前藥庫裡也沒有。”
他們連正經的嫡長女都沒放在眼裡,更彆說沈望舒帶來的這個‘表兄’了。
裴在野低笑了聲:“哦?”
他固然沒把沈家上下放在眼裡,一瓶消腫藥而已,他等會兒也可以讓手底下的人送來——但這並不代表,彆人可以任意敷衍他。
他悠悠然抬步,向管事靠近,管事本來沒把這個‘表少爺’當回事,但此時,卻生出一種被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他兩條腿有些發軟,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裴在野活動了一下手腕,就聽身後傳來沈望舒的聲音:“表哥,你也在這兒啊?”
她腦袋自後探出來,看看他又看看管事,見他一副要動手的架勢,她有點驚恐:“你們在乾什麼?”
裴在野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下,終於放棄了動手的打算:“無事,來要一瓶消腫療傷的藥。”
沈望舒長出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她還不知道裴在野這藥是幫她要的,以為他舊傷又發作了,需要膏藥消腫:“我是來拿安神茶的,你拿到消腫藥了嗎?”
裴在野未答,管事又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臉:“回大姑娘,消腫的珍珠膏藥庫裡沒了。”
沈望舒不在意地道:“我記得珍珠膏家裡每人備了一瓶,你把我的勻給表哥就是了。”珍珠膏不光能消腫化瘀,還能養顏潤膚,最近天氣轉涼,沈府老小們每月都配了兩瓶。
裴在野開口要說話,管事又笑答:“真是不巧,二姑娘下午恰巧要用珍珠膏來潤顏,便把庫裡的都拿走了。”
沈望舒臉色終於難看起來,上前一步要爭辯:“你”
她不留神牽動了傷處,疼的‘嘶’了聲,裴在野瞧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也沒心思再多說,他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走吧。”
他打算吩咐人尋一瓶上好的消腫膏給她,拉著她出了藥庫,沈望舒卻還是氣哼哼的:“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家夥,還有二娘這歹毒的,她一個人拿那麼多瓶珍珠膏,她用得完嗎?!他們明擺著就是欺負你無親無故的!”
現在膏藥不膏藥的已經不重要了,她端是見不得表哥受欺負!
‘我來取藥是為了給你’裴在野這話剛到嘴邊,沈望舒已經越說越火,非要替他討個說法來,於是提著裙裾,一瘸一拐卻氣勢洶洶地走了。
小丫頭的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裴在野硬是沒叫住她,頭疼地揉了揉眉,出沈府叫了底下人,讓他們儘快取一瓶消腫藥膏來。
他略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膏藥暫時還沒來,就見沈望舒一瘸一拐的出現在了門口,與方才相比,她衣裳頭發都十分潦草,嘴角還小小的青了一塊,一副和人乾架歸來的樣子。
裴在野難得露出錯愕神色,不覺蹙起眉,盯著她嘴角的傷處:“你怎麼了?”
沈望舒牛氣哄哄的,仿佛大勝歸來:“我去二娘那裡幫你找場子去了。”
她張開手掌,掌心托著一隻小巧的白瓷瓶,學著他平時說話的語調,慢騰騰地道:
“我贏了。”
她咧開嘴笑了,露出雪白的兩排小牙。
一直以來,裴在野都十分不解,沈望舒既非詠絮才女,也不是木蘭婦好之流的能人,所以他前世何至於神魂顛倒如斯?即便最近對她有所改觀,這個疑問依然盤踞在他心頭。
但眼下,他好像有點明白了,自己前世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