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煦自是認得沈望舒的,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也是一臉的驚喜交加:“原來是沈姑娘,你為何會在沈府?”他說完自己就反應過來了,一臉恍然:“想來沈表叔新找回來的長女就是你了,世上竟有這般緣法,我若是早知道,早該引見讓你們父女相認了。”
孫明煦在秀水縣當縣令這幾年一直勤於政務,關愛百姓,使得縣城和周邊村子都欣欣向榮,沈望舒對他一向很尊敬,沒想到兩人還有一重親戚關係,更是喜滋滋地道:“都是托了您的福,若是沒有您這個縣老爺,我能不能活到現在還難說呢,更彆說父女相認了。”
沈老夫人沒想到兩人還有這樣的緣法,見沈望舒說話中聽,瞧她順眼幾分,笑道:“都是自家親戚,也彆您啊您的,按照輩分,望舒該喚他一聲表兄才是。”
孫明煦含笑附和,沈望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叫了聲表兄,幾人便敘起話來,倒是把裴在野這個‘表兄’撇在了一邊。
兩人每說一句話,他的臉色就更黑一分。
沈望舒過了會兒才算想起他來,忙讓開身介紹:“縣...孫表兄,這是我舅家表哥。”
孫明煦忙起身,頷首一禮。
沈望舒這介紹可不能讓裴在野高興,半點顯不出他和孫明煦的差彆,還是說在她心裡,兩人都是她表哥,所以壓根沒區彆?
他麵色不善地眯了眯眼,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悅什麼,他淡淡頷首還禮:“孫家表兄。”
裴在野趁著孫明煦站起來的功夫,趁機打量他一眼,發現他...沒自己高,便是兩人麵對麵站著,孫明煦也比他低了大半個頭。
這個發現讓他心下不由鬆了口氣,又暗暗自得。
其實他比這個是有點欺負人,孫明煦身長直逼六尺(180左右),在普通人裡已經算高的,但是裴在野身量更是六尺有六(188左右),日後說不準還會再長,單論身高實在罕逢敵手。
他目光落到孫明煦臉上,發現...他也沒自己俊,不過英挺些罷了。
而且孫明煦二十四五的模樣,年紀也沒比他大上不少,沒他高沒他俊還比他老。
裴在野也不知道為何,心底暗暗和孫明煦較起了勁,特彆是看自己贏了,唇角不覺翹了翹。
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他發現孫明煦體格健壯,麵目英挺剛毅,似武人多過似文官,倒是符合沈望舒的審美。
裴在野的臉色有點難看。
沈老夫人適時開口,笑:“你們表兄一路趕來,還沒用飯呢,我這就命人把飯菜抬上來,既然你們相熟,正好作陪,為他接風。”
她說完招了招手,仆婦很快抬著一桌飯菜上來。
小輩們依次落座,孫明煦似乎想到什麼,令隨從從箱子中取出一本《梓人遺製》,飯桌上親手遞給沈望舒,又是笑又是歎:“之前的事是沒法子,你既有製造方麵的能耐,不妨在這方麵多多訓練培養,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有所成就,這本書是造物基礎書,我買了之後特地托人送往長水村,卻沒找著你的人,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正好把這本書送你。”
他生的一副昂藏大漢的模樣,說起話來嗓音卻很溫和動聽,反差之下,有種獨特的魅力。
兩人是故交,說起話來也頗是熟稔,他又叮囑道:“不拘著製造什麼,你先從基礎的開始學起,就是文化課也得跟上,不然怕是理解不了書裡的意思,慢慢來吧。”
沈望舒確實愛乾這些敲敲鑿鑿的活兒,見到這書,登時興奮地用絹子搓了搓手,這才接過,嘴裡直念叨:“哎呦,這可太貴重了,難為你還記著呢。”
她有天賦的事兒,裴在野自也知道,他是個看事高遠的人,晉朝眼下瞧著平順,其實也是危機四伏,她既然機緣巧合之下能造出射虎弩,他也認真考慮過如何培養沈望舒這方麵的天賦,甚至讓葉知秋從兵部去調圖譜,以期她能儘快打造出真正的神兵。
但眼下有孫明煦比著,他也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他對她的培養計劃太過功利,甚至不如孫明煦考慮周全。
畢竟裴在野又沒打算在沈府多留,過一陣便會離開,解決巴陵王和西蠻之事又迫在眉睫,自然是圖快的。
孫明煦笑一笑,又問道:“我還特地托人去了柳家尋你,隻是聽來人說,柳家現在空無一人,長水村也十分荒僻,可是出了什麼事?”柳家是收養沈望舒的人家。
沈望舒抱著書本興奮了會兒,聽他問起這個,突然也歎了聲:“柳叔前年中了舉,今年他去赴京趕考的時候生了場重病,爺爺奶奶放心不下,拖家帶口地去京城探望柳叔了,我主動留下來看家,誰料前一陣梁州遭了災,又鬨起了流寇,我半夜睡著就有好幾個匪人溜進來了。”
她說著便十分傷感:“新來的縣太爺聽說是總督的親戚,又不管事,父親怕我繼續留在村子裡不安全,連夜便帶著我走了,我給柳叔他們寫信也沒收到回音,柳叔對我就跟親女兒一樣,怕彆人對我不好,至今都沒敢娶老婆,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柳玄是當地頗有名望的鄉紳,他至今未娶妻的原因,還和沈望舒的母親有些關係,孫明煦不好接這話,笑著寬慰:“無妨的,如今秋闈已過,想必柳叔已經高中了,待他殿試完,自會給你來信。”
沈望舒想也有理,就十分熱情地招待起孫明煦來,她對人好的方式十分樸實——飯管夠!轉眼孫明煦碗裡的菜就堆的跟小山一般。
裴在野往日最嫌棄沈望舒喂豬似的待客方式,可惜現在他想吃也沒得吃,麵色泠然地盯著孫明煦盤子裡的各色菜式——原來小月亮隻給他夾菜的。
更令他不悅的是,這個孫明煦和她說起往事的時候,兩人那種令人插不進來的熟稔氣場,明明是他之前懶得聽也不在意的舊事,兩人就是聊得津津有味,他卻連插嘴的餘地都沒有。
這一頓飯吃的,裴在野彆提多堵心了。
好容易等一頓飯結束,他沒什麼表情地撂下筷子,轉身便出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