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口本來就比同年的女孩子要豐腴許多,以前就有裹著的習慣,後來來了月事,更是又長了不少,每次穿衣裳跟其他女孩子比起來都顯得有些個不端莊,整的她還有點小自卑,所以她自製了幾條束胸,每回穿衣裳的時候先裹上束胸,然後再穿肚兜。
沈望舒腦子昏沉沉的,翻了幾遍沒翻到,想著自己是不是昨天提前收拾到箱子裡了。
倒是裴在野早上來端藥的時候,不免多瞧了她幾眼,心下感慨女子性子之神奇,明明都那麼瘦了,他吭了聲,鼓勵道:“其實你挺瘦的。”所以彆用什麼勒腰的了,對身子也不好。
沈望舒一臉疑惑:“?”
......
這距離陸清寥救駕已經過了幾日,聖上終於擬定了封賞,他一邊更衣一邊去宮裡謝恩。
路上他問陸毓:“太子可有動靜?”
整場救駕和封賞都是他們商量好的,他連會得到什麼都一清二楚,因此對進行宮受封也無甚期待,反倒對太子那邊更留心些。
陸毓麵露遺憾:“沒有,太子一點上鉤的意思也沒有。”
太子對他家四郎君頗為忌憚,他們刻意放出消息,本以為太子會心急中招,派人來乾預此事,大殿下正好順理成章地把刺殺的罪名扣在太子頭上,太子惹一身騷是一方麵,他經此麻煩,隻怕再也無心顧著沈姑娘那裡,四郎君正好能趁機把沈姑娘接回來。
不料等了幾日,裴在野硬是沉得住氣,隻一意返回長安,不見多餘的動靜,竟然連探聽消息的人都沒派來,這份心機,實在是厲害。
陸清寥沉默片刻,目光徐徐一掠,似歎非歎:“太子啊...”
太子性子桀驁不馴,又一向高傲至極,本以為他是個爆炭脾氣,但是在需要他沉得住氣的時候,他又極耐得下性子。
太子一向是個難纏的對手,這時候竟還沉得住氣,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把阿月帶到長安了,可一入長安,他該怎麼辦?他怎麼才能把阿月救下了?
陸清寥遠遠眺望,神色沉寂凝重,雙拳不由收緊。
對於‘救’他性命的人,睿文帝給的封賞頗為厚重,不但給了他三等伯爵的榮爵之位,還賞下了千兩黃金和一棟伯爵府。
——對於這些賞賜,百官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三等伯隻是榮爵,這玩意又不能承襲,無非是在陸清寥活著的時候,多給他一份食祿罷了,至於黃金和宅子,那更是算不得什麼。
很快,睿文帝就扔下一個大雷,讓陸清寥暫代禁軍右千牛衛檢校一職。
這可當真是轟動朝野了。
千牛衛其實就是帝王近衛,還負責帝王排場儀仗等差事,千牛衛撿校雖然統禦的兵馬不多,但絕對稱得上天子近臣,卻也是實打實的兵權,手握實權,一等一的肥差,能任此職的,功夫本事還是次等,最要緊的便是皇帝足夠信任,還有對上的足夠忠心,畢竟這可是禁軍啊!
不過皇上說了是暫代,等有了合適的再替換,而且陸清寥之前又有救駕之功,還是大皇子表弟,身份也足夠了,眾臣雖沒少參奏,但這事幾天之後還是定下來了。
有些敏銳的朝臣很快想到一件事,之前在皇帝遇刺途中,為了保護睿文帝戰死的馮檢校曾給太子當過一年的習武師父,眼下替換暫代的這位陸伯爵,卻是大皇子母家族人...這天,看來是要變了。
正在風口浪尖的陸清寥仿佛全無所覺一般,他受封之後得一個月後才能上任,除了交接職務,便是去行宮去尋齊太後。
太子雖然跋扈張揚,權柄又重,可這也不代表,這世上沒人能製的了他了,這世上說話他肯聽的人裡,齊皇後便算一個。
——他在籌備著,把自己的未婚妻接回來。
這日他從丹鳳宮裡出來,陸毓匆匆迎他,有些遲疑地道:“四郎...陸伯爵...”
他猶豫了下:“太子...好像...有一夜待在沈姑娘房裡,再沒出來。”
他急忙補了句:“這消息八成是太子故意傳給您的,哪怕他是太子,也斷不能強辱臣女,否則律法何在?您千萬彆上當!”
陸清寥臉色微白,須臾,鎮定下來。
隻一雙清冽如月的眼眸中,愴然和戾氣令人心驚。
......
沈望舒這回月事來的實在遭罪,她小腹疼的厲害,實在寒涼得緊,三五日才算恢複精神。
等她逐漸好轉過來,就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她真的被四哥給關起來了。
對這樣的事實,她本來是不願接受的,她真切地認知到這個問題時候,是在發現自己戶籍路引不見的時候——戶籍路引就是人的身份憑證,沒有這兩樣東西,她哪怕能夠下船,走不出兩裡地,就得被人鎖拿去官府,到時候她還不是白跑一趟。
四哥要是拿走這兩樣,就等於攥住她的命門,她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沈望舒當即去問他:“我的戶籍路引是你拿走的嗎?!”
裴在野垂了垂眼,長睫壓覆住眼底的一點情緒,似乎才想起來似的,哦了聲:“是我。”
他竟如此理直氣壯!!
沈望舒咬了下嘴唇,怒氣衝衝地道:“你拿我那個做什麼?你快還給我!你怎麼能這樣呢!”
裴在野把所有情緒收斂進眼眸裡,悠哉拒絕:“不還。”
沈望舒氣的,都有點語無倫次了:“你你你憑什麼啊!那是我的戶籍和路引,你怎麼能這樣啊!你快還給我!”
裴在野欠揍地聳了下肩,理所當然地回道:“怕你跑了啊。”他挑眉:“誰讓你有前科的。”
沈望舒氣的,不得不撫著胸口順氣。
她遲疑了一下,想到往日對他管用的招數,努力逼迫自己放軟了聲音:“四哥,你把戶籍路引還給我嗎,好不好?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跑了,你就還給我嗎。”
這招對裴在野果然管用,他遲疑了一下,抬手撫了撫她的鬢發,卻還是道:“等到了地方,我會還給你的,彆怕。”
考慮到她對長安的排斥,他就沒提那兩個字,緩了緩神色:“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他想了想,才憋出幾句軟話來:“等咱們到的時候,那裡也快入夏了,那裡有許多名園,夏天的時候荷花開出大片來,有幾分煙雨江南的盛景,景致極美。”
他哄小孩子似的道:“你若是不喜歡,我還能帶你去郊外散散,華山上常年積雪,儘是雲海聽濤的美景,山路險要奇趣,山頂的日出極美,壯麗巍峨,我背你到山頂,咱們一塊去看日出,如何?”
要是擱在之前,沈望舒沒準還能被這話哄住,但現在,她對眼前這個人真是滿心的懷疑。
她現在已經沒有探究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的膽子了,隻想去往一個平靜安全的地方,等安定下來,再打聽他是什麼身份也不遲。
她很想大聲說一句,我才不要,但想到他捉她那日時滿身的戾氣,心下到底怯怯,就沒敢把這一聲喊出來。
她隻抬眸看他,又鼓足勇氣問他:“四哥...”
她深吸了口氣,直麵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打算把我軟禁一路?”
裴在野以往最喜歡她全心看著自己的模樣,這次卻被她眸子瞧的心頭緊縮。
他頭回避開了她的視線,長睫垂覆,輕佻挑眉:“喲,你還知道軟禁這個詞呀?”
沈望舒梗著脖子看他:“你回答我呀。”
“外麵的壞人很多...”他還是有點散漫的腔調,手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我怕你被人騙走。”
沈望舒頗有幾分小蠻脾氣,聽到這兒再忍不住了,上手推了他一把:“你才是那個壞人呢!”
“好吧,我是壞人。”他雙手環胸,居然破罐破摔地承認了,語氣略重了幾分,俯身湊近她耳邊,話裡夾雜著警告:“所以啊,給我乖乖待在船上。”
這話等於是默認了她的那個關於軟禁的問題。
沈望舒攥緊了拳頭,用力推了他一下,轉身跑了。
她這些日子拚命逼著自己想些四哥對自己好的時候,但越想就越是心涼,哪怕她心裡再抗拒,也不得不頹喪地承認,四哥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他真的會把她關起來,一路帶到長安。
這個發現讓她心裡異常的難受,好像她原來依賴親近喜歡的四哥從來沒有存在過。她甚至忍不住自我懷疑,要不是她惹出那麼大的麻煩,說不定大家還都好好地待在梁州,四哥也不會變了。
她越想越害怕,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哭濕了枕頭。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又是背井離鄉的,離開了親朋家人以及熟悉的地方,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而且被關起來這件事,讓她想起夢裡一些很不好的回憶,頓時生出無比的抗拒來,也讓她下定了逃跑的決心——一定得走。
雖然怎麼離開她暫時沒想好,但必須得把戶籍和路引先拿過來,沒有這兩樣,她隻能由人隨意擺弄。
所以這幾天她努力使自己放鬆下來,不要露出太多的怯意,有意無意地湊在四哥身邊,想知道他把自己的路引和戶籍放在哪了。
裴在野不知是沒覺察還是怎麼地,由著她在自己身邊轉悠,像隻自作聰明的小貓兒一般。
他也沒有過多防備她,有一回葉知秋給他遞了幾份書信和公文,他略微整理好,取來鑰匙,隨手放進桌上的紫檀木官皮箱裡。
在那一瞬,沈望舒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瞥見了她的戶籍和路引,就在箱子的角落裡放著!
裴在野很快落上了銅鎖,沈望舒抿了下嘴巴,在他身後悄悄探出顆腦袋來,暗暗記下他把鑰匙放在哪了。
她這回比上次多了許多耐心,並沒有急著跑掉。
大船一路行至汴州,船上儲備的蔬菜淡水不多,葉知秋便命船工停靠在岸,徑自帶著人下船補充糧食淡水。
沈望舒心口亂跳,或許,她有機會拿回路引和戶籍了?
可是...她沒記錯的話,那隻鑰匙在他腰間蹀躞帶裡,極私密的位置,她怎麼能碰到他那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