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禦鈴子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難得地慢慢彎起嘴角。
“所以你覺得,橫濱不會喜歡我?橫濱不認同我的做法?你又不是橫濱,你怎麼知道祂願不願意?”
森鷗外:“當然。因為我同樣愛著這座城市,比你更甚。我知道橫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了解它的所有。”
他仿佛對待一位深慕的情人,細致而深情款款。
小鹿禦鈴子:“傲慢得可笑。”
她輕聲道,“既然這樣,那不如將這個問題交給橫濱本身來判斷怎麼樣?”
森鷗外有點意外,又有點疑惑,“什麼?”
他沒有理解小鹿禦鈴子的意思。
可在下一秒,整個空間的氛圍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像是所有的分子和細胞被重組,被替代,某種更高維的存在,無形降臨。
他明明看不見那到底是什麼,卻忍不住發自心底感到敬畏。
森鷗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
那是橫濱本身。
是橫濱活的靈魂,也是橫濱百年來存在的意誌。
祂安安靜靜出現在小鹿禦鈴子身後,伸出手臂,將少女抱在祂無形的臂膀中。
這片空間布滿祂的眼睛,祂的呼吸。
無數道視線在刹那間,密密麻麻地交織成網,將他們四個人擠在中間,一舉一動都被祂注視。
“……!!!”
森鷗外睜大了眼睛,這出乎他想象的情景讓他第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但麵前的少女首領卻習以為常,她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非常認真地詢問。
“橫濱,你不喜歡我嗎?我難道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嗎?”
那是撒嬌,和她表露出的性格截然不同的,讓森鷗外感到驚愕的撒嬌。
而在他越來越昏沉,難受的視角中,他看到一隻布滿傷痕的手掌落在少女的頭頂。
他聽到海鷗的鳴叫,海浪的翻湧,城市嘈雜的人聲糅合成一團的,無法形容的言語。
明明聽不懂,那幾個字卻自動自發變成人類能夠理解的意思,鑽進他的腦袋中。
橫濱說:「我喜歡你。」
橫濱說:「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我會永遠看著你,愛著你。」
森鷗外被這樣的情感深深震撼了。
他忽然理解為什麼小鹿禦鈴子會說他傲慢。
她確實有這樣的資格。
因為她被這座城市深深縱容,寵愛,喜歡。
這座城市看著她,追逐她,愛著她。
所有人自認為的對這座城市的付出和喜愛,都在這樣雙向的情感下化作了微小的灰塵。
哎呀,輸了呀。
陷入詭異的昏迷前,森鷗外遺憾地想。
………………
鬆上美衣和伏黑惠的見麵,定在一家咖啡廳中。
鬆上美衣端著咖啡喝了一口,率先開口。
“伏黑君,您的父母還健在嗎?我的母親臨終前一直很思念你的父親。”
伏黑惠:“生母已故,生父……當他死了吧。”
說到最後一句,他麵色毫無波動。
鬆上美衣:“節哀。”
伏黑惠揭過去:“沒事。你呢?”
鬆上美衣露出尷尬的笑容,“好巧,我也是。”
伏黑惠:“??咳咳咳!”
他被咖啡嗆得一頓咳嗽。
除了這番過分尷尬的親情對話,其他方麵他們都聊得還不錯。
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多交流一會兒,禪院直哉的嘲笑聲就由遠到近地響了起來。
“聊得還不錯嘛,兩位。我該說什麼呢?姐弟情深?”
金發的咒術師肆意地打量著鬆上美衣的容貌。
“長得沒有辱沒你母親的名聲,就連術式都好好繼承了,這不是很有禪院家女人的風格麼。”
言行間頗為自滿。
鬆上美衣臉色難看:“禪院家的人?”
“嗯?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看來你的母親還是告訴你了不少東西啊。你馬上就要改名叫禪院美衣了,不要這麼嚴肅嘛。”
禪院直哉笑嘻嘻道。
鬆上美衣擰眉,語氣衝動了些:“禪院家的自大狂垃圾,你是白癡嗎?自顧自地說什麼呢?我叫鬆上美衣。我是不會和你回本家的。”
禪院直哉被她罵得眯了眯眼睛,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嚓咯嚓”的細微聲響。
“哈,你在對我說話嗎?美衣,要叫直哉少爺啊。女性還是乖一點比較討喜,我等一下就把你的下巴擰脫臼,讓你再也說不出這麼無理的話,好好學學什麼叫溫順。”
他微笑,“怎麼還是不懂得害怕啊,美衣,用那種倔強的眼神盯著我隻會讓我想摧毀掉哦。就算那位暗組織首領親自來這裡保護你,你也得乖乖和我回本家。什麼阿卡納什黑手黨首領?不過一個無趣,無聊又無用的附庸嘛。”
“記住你的的身份。你的母親能夠僥幸逃走,不代表你也隨之正式解放,隻要你身上還流著禪院家的血,你就是禪院家的人。”
伏黑惠警告開口:“禪院。”
“惠君,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護著她哦。你的老師為了保住你可是煞費苦心——說實話每次看到你的這張死人臉我就超級惱火。”
“還是說,你覺得悟君讓暗組織首領保護你就萬事大吉了麼?啊,說起這個,不得不承認,那位首領我看了看,長相確實有點吸引人。怪不得悟君昏了頭。勉強讓她成為我的妾室也不是不行……”
禪院直哉洋洋得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朵從地底掘出的巨大的銀色的花瞬間擊飛!
“首領可真是派給我一個好工作。”
穿著黑色長裙,戴著深黑頭紗的美麗青年慢慢走了過來,銀色的瞳孔和那朵銀色的花是同一種顏色。
“這種自大的同性……令人生厭,確實需要好好教導——伏黑君,我是首領派來的人。請您帶著鬆上小姐出去。”
他的嗓音空靈,柔啞,是一種介於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奇異腔調。
伏黑惠判斷清楚了形勢,沒有多加廢話,對溫洛點了點頭,直接帶著鬆上美衣離開這裡。
禪院直哉被那朵銀色的花附著著腹部,死死按在地上,驚恐到動彈不得。
他感受到自己的咒力被花的根部一點點汲取,離開身體,卻無法反抗,隻能徒勞地發出大叫。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誰,詛咒師還是什麼,都彆多管禪院家的閒事!”
溫洛神色沒有變化。
他修長的手掌中握著的蛇紋木魔杖頂端猩紅的眼球轉動,噴湧出更多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暈到地麵,一圈圈擴散開——
直到這片區域被猩紅的液體一點點覆蓋,流動,銀色的花開滿天花板。
禪院直哉全身上下都被這種鮮血般的東西完全浸泡。
這是“魔女的藥物”。
女裝青年冷眼看著他,像看一個不夠滿意的學生。
鼻尖紅色的小痣和雪白的皮膚對比越發鮮豔,他塗著口紅的嘴唇不愉快地輕抿,雙眼眼角如同翹起來的孔雀尾。
“再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禪院直哉這下可做不出輕鬆的表情了。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無法抗衡的敵人,而自己反抗的力量在被不停地汲取。
可惡……隻能按照他說的做了。
咒力流失帶來的焦急讓禪院直哉不經思考就開了口:“好好好,我說就是了!暗組織首領勉強可以做我的妾室——”
“難以置信。男性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溫洛歎息。
“你要記住,男性是不配活在世界上的低劣貨色。所以更要尊重女性,學會溫馴,性情柔順,對女性的話言聽計從。”
禪院直哉瞪大了那雙狐狸眼:“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惡心的家夥!”
溫洛摩挲了一下蛇紋木魔杖,“看來是不怎麼聽話的劣等男性。沒關係,魔女馴服男性的手段很多,把這句話刻進你的身體裡也不錯。直到你記住它,並重複三遍為止。”
猩紅的液體在那一瞬間像是化作有形的刀刃,割開他的身體,瘋狂地往他的皮肉裡鑽,撐開他的血管,在他的身體內寫出文字。
禪院直哉的表情刹那間變得無比扭曲:“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
他死死咬著嘴唇,額角青筋爆起,後悔簡直要衝破他的胸膛——他就不該來這裡!
從進入橫濱開始,這裡的所有就在和他犯衝!
好痛……好痛……
沒關係,就一次!一次就好了!
禪院直哉屈服了。
他立刻鬆了口,無比屈辱地重複了三遍溫洛的話。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如釋重負。
禪院直哉身體的疼痛總算不再鬨個不停,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拉拽擠壓,恢複了正常。
金發的禪院大少爺眼角紅得嚇人,額角的汗珠不停滴落,喘.息.粗重。
“可以了嗎?可以了吧!這下總可以了吧!”
他惡狠狠地瞪著麵前穿著裙裝,比女人還豔麗的青年,像看一個無法理解的怪物。
溫洛:“不要大聲說話,這很粗魯。”
禪院直哉:“可我是男人!隻有女人才要這麼伏低做小——呃啊啊啊啊!”
他再度痛得趴了下去,麵色扭曲到極點。
溫洛失望地歎氣。
“作為男性,怎麼會這樣糟糕呢?不合格的劣質品。你對女性不夠尊重,也不夠發自內心地順從。身為男性,應該小心翼翼。”
“以及——絕對不要反抗任何女性的話。”
禪院直哉:“???”
溫洛神色不變。
“你剛才對鬆上小姐的話提出了異議,對嗎?”
“反駁了幾句呢?反駁多少句,就讓你的身體痛多少次,直到你記住為止。”
禪院直哉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