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辦公室。
事務員安靜地給小鹿禦鈴子沏好茶水,輕輕端到了她麵前,動作弧度很小,沒有聲響。
白發少女容貌和神色蒼白而冷淡,卻在對上事務員那雙忐忑恐懼的雙眼時慢慢彎起眼睛露出了一個笑容,很溫和道:“謝謝。”
然後才伸手接過茶盞。
事務員呆呆地看著小鹿禦鈴子的手指和她柔柔地擦了一下,帶來這位首領冰涼細膩的體溫——這讓她忽然紅了臉,收回目光,又鈍鈍地收回了手。
小鹿禦鈴子:耶?
旁觀的社長看不過眼,輕輕咳了一聲:“咳。”
他的目光帶著譴責,這位正經的大人意思很明顯是在讓她彆調戲偵探社的事務員。
小鹿禦鈴子很無辜地眨了眨眼:“?”這可和她沒關係。
她又不是故意的。
兩個人間再沒有其他人的插.入後,靜靜對坐半晌。
社長不動如山,坐如磐石,擰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什麼難題,少女首領則不受影響,安然地低頭喝茶,白色的長發掉在她胸前,又被她伸出手捋到耳後,露出玉石般透著冷質感的耳垂,嘴角的笑容柔柔弱弱。
“您,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最終還是社長緩緩開口。
一個值得讓人深思的,指向性不明的問題。
小鹿禦鈴子看著他,不解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抱歉,福澤社長。我以為需要解惑的不是我哦?”
“……”
麵對一時無言的銀發劍士,少女態度客氣,語氣柔軟道。
“沒有為難社長的意思,但這場談話不是出自您的意願嗎?應你的邀請,為了橫濱和夏目先生所謂的三刻構想改變——我來了。”
小鹿禦鈴子:“所以再怎麼說,都不該是我先全盤托出哦。”
社長頓了幾秒,才在變得寂靜的空氣中慢慢點頭,語氣穩重地承認道:“的確是這樣沒錯。”
小鹿禦鈴子輕輕撫摸茶盞的表麵,氤氳的霧氣讓對方沒辦法看清楚她的神色。
“社長知道是好事。我明白,所謂的公平在這時總會顯得非常小孩子氣,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則。——您是劍士?”
社長被她忽然跳開的話題弄得神色愣了愣,略帶遲疑道:“這個很重要嗎,小鹿禦閣下?”
小鹿禦鈴子不明地笑了笑,沒有解釋的意思:“不,隻是問問。”
“那麼現在可以回答了嗎,社長的問題是什麼?這關係著你的誠意,也將直接決定我是否願意回答。”
她的態度柔和,話語卻意外的非常強硬。
社長沉吟道:“我明白了。夏目老師是否給您留了一封信?”
小鹿禦鈴子:噫。
她點了點頭,眉目間的神色舒緩了些,沒有說話,將那封由夏目漱石撰寫好的,未拆封的信交給麵前的男人。
等社長粗略看完,細細思索後,他看向小鹿禦鈴子的目光裡滿是若有所思。
“這是老師的意思嗎?”
借由係統個人信息麵板毫不費勁地看到信的內容後,小鹿禦鈴子:?
夏目漱石,您老人家閒得沒事乾,非要把我加進您的橫濱計劃裡才算安心嗎?
什麼叫位於三刻構想之外,實則立在三刻構想最核心的那個點上啊!
黎明是獨特的。
它和黃昏相距最遠,但不那麼黑白分明,界限模糊,同時它和白天與黑夜接壤,彼此互有聯係。
三刻構想被提出時,所有人包括夏目漱石在內都忘記了黎明的存在。
直到小鹿禦鈴子帶著她的組織出現在橫濱,以無比強勢的姿態和迅速到驚人的速度,讓所有人想起——這就是「黎明」。
夏目漱石表麵對小鹿禦鈴子保持觀察態度,其實內心已經隱隱認可了黎明存在的合理性。
所以這位相當於隱藏BOSS的存在,選擇的不是「出手」而是「商量」。
但小鹿禦鈴子覺得有點迷。
這位好為人師的傳說級彆異能力者,嘴上說著“老夫絕不會再插手你的計劃,但老夫也會默默觀察你是否合格”,實際在苦口婆心寫給社長的信上送了這麼大一個助攻?
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鹿禦鈴子一時半會想不通。
她本來想好的兩種解決方案都被這個信打了個措手不及,暫時擱置。
不過沒關係——這是好事。
小鹿禦鈴子堅定地想,碰到問題不要慌,點頭就是對的!
反正社長的老師都毫不猶豫地反水,開始忽悠自己的學生相信她了,那利用信息差稍微坑一坑對方也沒什麼吧!(?)
銀發的社長鄭重說出最有可能的人選後還在等待麵前少女首領的答案,並因為她長時間沒有表情的停頓感到了一點點疑問。
他想要張口再問什麼時——
“是的哦。社長。”
小鹿禦鈴子微笑,“是您的老師的原話,也是他想要的結果。您應該聽過橫濱的傳聞吧?那是真的。正是因為和他進行過探討和商議,我才會答應您的邀請。”
“——這不是很簡單的因果關係麼?”
她儘可能模糊了一些必要的信息。
這顯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社長沒有再懷疑,輕輕頷首表示理解後,他開始儘可能簡潔地問清楚小鹿禦鈴子對橫濱的想法。
少女神色裡是對這座城市的親昵和不可割舍的眷戀,她的闡述非常坦誠,沒有保留,帶著那份屬於首領的自信和把握,不緊不慢。
即使身體孱弱,也耀眼奪目。
社長終於在這樣井井有條的話中隱隱明白了她的目的。
他不由地露出讚許的目光,帶著幾分長輩的感歎。
又在意識到這樣不夠尊重麵前這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首領時,下意識收斂起來,垂目,平唇,臉頰緊繃,透出了武士的氣度。
老師沒有看錯人。
社長暗暗想,這是一位值得信任的首領。
其實是跟著對方的想法不斷解題,狂背台詞的小鹿禦鈴子:……你開心就好。
社長思考了一下,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麼,小鹿禦閣下。你了解橫濱這座城市嗎?”
最本真的問題。
小鹿禦鈴子眯著眼睛笑起來。
“這個?抱歉,在這方麵我不輸給任何人。我對橫濱的熟悉,隻會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少女語氣謙遜溫和,內容卻非常傲慢。“你可以理解為——我清楚橫濱的所有。”
因為祂本就向我無私而寬容地敞開一切。
社長久久地沉默片刻後,感歎:“你真的很愛這座城市,且以此為驕傲。”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又和小鹿禦鈴子問了問森鷗外的情況。
知道對方是因為挑釁少女首領,多番周轉談判後被抓去咒術界打工,整治那群老頭子後,社長:“噗。”
男人的肩膀可疑地抖動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正常。
小鹿禦鈴子:……社長,你剛剛絕對是笑了吧。
絕對是笑了吧!!!
明明擺出了非常嚴肅的表情,但那嘴角的一點點開心的弧度根本沒打算蓋住啊!
社長一本正經:“抱歉,失禮了。那麼,具體的結盟事項是要交給您的下屬洽談麼?”
小鹿禦鈴子:“是的,把這些交給美衣就好。”
她也就是表麵親力親為一下,碰到這種更加細致的東西隻會覺得頭痛——除非她可以高強度開著教皇馬甲處理文件×
小鹿禦鈴子表麵上繼續和社長進行下一場融洽的交談,實則準備一到時間,就下樓去控製一下一樓的場麵。
有五條悟和江戶川亂步在場,應該用不了多久。小鹿禦鈴子想。
偵探社樓下。
教皇的眼睛閉著,聽到五條悟這麼護崽的挑釁,鉛灰色的睫毛動都沒動,嘴角的弧度則透出冰冷的不屑。
“學生?這個小廢物不需要這種身份。畢竟她毫無作用。你覺得我說的話很過分嗎?那是事實。”
德蘭的咬字帶著獨特的矜貴味道,“——正如你所說,外人不要多管閒事。”
即使是這種負麵的,鄙薄的情緒,在那張宛如油畫般的麵孔上也隻顯出莊重和神聖的模樣。
讓人想要碾碎壓折那分高傲。
金色的不死鳥和金色的蛇,像是融進了教皇的靈魂裡,讓他一舉一動都帶滿久居上位者的傲慢和輕視,那份性格簡直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德蘭本身就是他最堅硬的矛和盾。
所以,他是讓對手倍感頭疼和棘手的野心家,陰謀家,也必定會讓旁人看到他刁鑽,冷酷,毫無人性的手段感到不喜。
五條悟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德蘭的脾氣和性格很難不讓想到咒術界高層的那些惹人心煩的老橘子——於是,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