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像是被他這句話戳到痛處,表情陰了陰,嘴角明顯繃起來了幾秒,不悅到了極點,又緩緩放鬆。
他在這方麵的博弈上一直都很警惕,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有機可乘的破綻。
如果中原中也以其他的事情作為攻擊點,那麼將自己本身看得無比無比輕的太宰治隻會無所謂地笑了笑,輕飄飄地三言兩語把對方氣得夠嗆。
——因為他不在乎自己。
他是快要把自己都放棄的人。
哪怕對方不停地唾棄貶低,指責他多麼多麼糟糕,太宰治也會滿臉坦然,笑眯眯地點頭承認。
仿佛那些話毫無殺傷力。
可是中原中也提到的事情是——小鹿禦鈴子不在乎他。
這讓太宰治突然陷入了一種不愉快的情緒中。
像是早已習慣泥潭的人被他人憤怒地打斷了那隻想要伸向溫柔的手,被迫醒了過來。
察覺到少年像是害怕被什麼東西搶走她般更緊地握住她的手指,小鹿禦鈴子默默想,啊。
好的,太宰治生氣了。
隻要他想,他能讓那張非常討女孩子喜歡的嘴變成最讓人深惡痛絕的毒刀子,把對方戳得遍體鱗傷。
這是太宰治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想到這裡,小鹿禦鈴子突然發現——
她好像很久沒見到具有攻擊性的太宰治了。
準確來說,是太宰治在她麵前展露攻擊性的模樣越來越少,趨近於無。
小鹿禦鈴子努力回想了一下。
黑發繃帶少年在她麵前大部分都是笑得可愛燦爛的模樣,像個性格乖巧的好孩子。
雖然總像好奇的貓貓般不斷作死挑戰她的底線——但還在她可以容忍的範圍內。
所以她對太宰治沒什麼意見。
更何況他和她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放鬆,就像是最外層的那層尖銳的刺軟化了般,托著臉看著她笑起來,總是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快?
當小鹿禦鈴子有些不解地去問他時,他又會像個喜歡逃跑的小孩般,不肯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最多是半遮半掩地說一句,“這是秘密哦,鈴子。”
而現在麵對中原中也,太宰治又露出了那種不可忽視的攻擊性。
尖銳的,敏感的,像是能刺傷所有想跨越他人邊界的陌生人。
……原因是她。
他總算把緊緊握住小鹿禦鈴子的手鬆開了,輕輕甩了甩手腕,黑色西服的袖口被他撣了撣,很是嫌惡地對中原中也輕嗤了一聲。
像是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裡,聽到耳朵裡。
“你這家夥!”
中原中也被他的態度氣得拳頭握得更緊,有些衝動地伸手勾住小鹿禦鈴子的肩膀就想把自己的首領拉回來,下一秒就被太宰治強行按住。
突然感到了某種壓力的小鹿禦鈴子:“……”
她欲言又止,最後保持沉默,想看看這倆人到底要乾什麼。
太宰治用那雙鳶色眼睛挑剔地看著中原中也毫不退讓的表情,彎起眼睛,慢聲冷嘲道。
“前任羊之王,荒霸吐的安全裝置,暗組織重力使——一個個可怕的名頭砸下來都能嚇死人呢。結果說不過我就翻這種無所謂的舊賬嗎?”
中原中也在他提到某一個詞時,臉色猛地變了變,“你!”
然而太宰治的話沒有中途停下。
“——現在這惱羞成怒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啊?”他簡直是用言語當刀明晃晃地嘲笑對方的無能。
中原中也本來還想跟著那個詞深究下去,又被太宰治惡意慢慢的話帶歪,火氣上頭。
他隻覺得莫名其妙:“哈??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重力使那雙鈷藍色的眼睛因為不愉變得更加明亮鋒利,直直瞪著一個人的話,就如同刀刃紮入對方的骨髓,不留一絲餘地。
他沉聲道。
“我要保護我的首領——這是我的職責和義務。你這種危險可疑,身份不明的家夥……離她遠點不是應該的嗎?”
“完全沒有自覺的混蛋!”
中原中也即使在這種時候還顧忌著他和小鹿禦鈴子身為下屬和首領間的距離。
他的手掌向上輕輕抬了一段距離,沒有冒犯地抓緊少女纖細的肩膀,溫柔又體貼。
像個單純尊重首領的組織成員。
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此刻對小鹿禦鈴子維護的情緒很激烈。
簡直恨不得把她牢牢地,密不透風地護在身後,將她和太宰治隔出一道天塹。
——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而是什麼有害健康的病毒。
才打了個照麵,拉起高度警惕的中原中也就非常希望小鹿禦鈴子遠離太宰治。
因為對方的性格確實如少女首領所說,非常差勁——
他本來以為墮天使安卡斯的嘴毒和教皇德蘭的傲慢就是極限,現在才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太宰治因為他的話笑出聲,少年的聲音輕柔好聽。
“哦?你在為自己保衛者的身份沾沾自喜什麼?因為可以保護她,留在她身邊這種「合法性」感到高興嗎?”
中原中也:“閉嘴吧。你這條自作聰明的青花魚。”
被迫夾在兩人中間吃瓜的小鹿禦鈴子:哇……這是可以說的內容嗎?
太宰治才不會乖乖聽中原中也的話。他的笑聲透出一股發自內心的輕蔑。
“哦?居然還要限製我開口的權利嗎?我偏要說。”
“我和鈴子同生共死一起麵對危險時,沒腦子的蛞蝓還在給那群小羊累死累活地做事,任勞任怨地當著老媽子呢~”
太宰治稍微美化加工了一下和小鹿禦鈴子的碰麵,語氣格外誇張道。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像條喜歡看家護院的小狗哦。”
他歎息道,“真是——蠢得可憐。”
中原中也的聲音裡滿帶殺氣:“混蛋,你最好把嘴巴放乾淨一點……殺了你啊!”
太宰治卻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眯起眼睛笑了一聲,扭頭就繼續親熱地靠在小鹿禦鈴子的身上,嘟囔道,“鈴子,你的部下好凶哦。”
中原中也的額頭上刹那間繃出了幾條青筋,“混蛋……”
小鹿禦鈴子道:“問題不是你先招惹的中也嗎?”
太宰治睜大眼睛:“偏心!是他很沒禮貌地對我大吼大叫好不好?”
小鹿禦鈴子冷靜指出:“但主要還是你的態度問題吧。”
要是他沒當著中也的麵和自己貼貼,中也就不會這麼大反應了。
在這方麵,小鹿禦鈴子並不否認自己偏心。
太宰治半捂著耳朵,耍賴般道:“不聽啦不聽啦~”
“隨隨便便就被我激怒,這樣的人真的能承擔起保護你的責任嗎?”
他笑吟吟地,有些輕慢地質疑著,又在看到小鹿禦鈴子平靜的麵色時緩緩頓了頓。
小鹿禦鈴子:盯.JPG
太宰治被她看得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
“好吧,不說掃興的話了。要去喝一杯嗎,鈴子?我請客哦!”
中原中也聞言再度炸毛:“——不許攛掇首領喝酒!白癡!!!”
小鹿禦鈴子幾乎沒喝過酒,哪怕是應酬也都是陪同在她身邊的組織成員幫她擋酒——畢竟也沒有人會這麼不長眼,硬生生威脅她喝。
太宰治攻擊他的過往,他還能勉強維持冷靜。
但當他將目標重新轉回小鹿禦鈴子身上,中原中也就會氣得不行。
太宰治得意:“略略略~”
而捕捉到其中關鍵詞的小鹿禦鈴子,緩緩地打了個問號:?
請客?真的嗎?我不信。
眾所周知,太宰治長得有多小白臉,他的錢包就有多空——絕對是會被富婆看中想要包養的類型。
像是看出小鹿禦鈴子心裡在想什麼,太宰治委屈道。
“不要這麼不相信我啊,鈴子。這次我出門真的有記得帶錢哦!”
他自信滿滿。
小鹿禦鈴子不抱期待:“……”哈哈,希望吧。
Lupin酒吧。
三個人並排坐在座位上,氣氛卻不怎麼融洽。
中原中也臉色差勁,一杯接一杯地端著酒往肚子裡咽,咬牙切齒像是在生吞仇人的血——
明擺著是下定決心要把太宰治的錢包喝空,讓他再也沒辦法纏著小鹿禦鈴子。
小鹿禦鈴子看了他一眼,不確定地想,中也現在不是才十五歲嗎?
喝這麼猛不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