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似蜜桃 許乘月 10530 字 7個月前

下午回到淮王府時, 雨還沒有停。

李鳳鳴獨自站在回廊下,負手望著院中雨景出神許久。

偶爾有風刮過,將漫天雨絲揚得到處亂飄。

有些雨絲斜刺著飛進廊簷下, 調皮地撲了她一身薄薄水氣。

這時節已將要入伏天,她並不覺得寒涼,反倒感謝幽雨涼風讓她神智清明。

倒沒生氣, 也沒覺得蕭明徹有什麼錯處。

她之於蕭明徹、之於齊國,都隻是個過客, 很多事本就與她無關。

玉方說,大長公主對她頗有微詞, 擔心她想將蕭明徹變成她手裡的牽線木偶。

此刻冷靜下來思量,站在大長公主的立場來說, 這揣度和擔憂也是沒錯處的。

她與蕭明徹隻是盟友而已,蕭明徹本沒義務讓她知道所有事。

就像她自己,也沒有將所有事對他和盤托出。

他們二人之間的共生關係, 就如同兩個友鄰邦國,利益趨同時可以彼此幫扶, 甚至攜手共進退。

但這隻是暫時的。

關係再緊密的兩國,哪怕再確定對方沒有惡意,也絕不會像個傀儡,完全任由對方擺布。

之前是她越線過多,今後需得注意收斂分寸才好。

第二天早上, 李鳳鳴醒來時略有些不適。

她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隻隱隱感覺頭重腳輕, 精神也不大好, 於是便沒去演武場。

這一整天, 她關在書房裡數金錠、數銀票, 但積蓄的顯著增長卻並沒有為她帶來如常的歡喜。

到了黃昏時分,她愈發頭疼,人也有些恍惚。

淳於黛見她臉色不對勁,趕忙請來府醫,這才知她病了。

這天,蕭明徹回來得很晚。

才進府門,管事薑叔就趕忙稟報“王妃染了風寒,閉門臥床”的消息。

“可召過府醫?”蕭明徹邊走邊問,麵上沒表情,腳步卻有些急切。

薑叔道:“召過的。府醫說隻是尋常風寒,再加上思慮過重,心中似有火氣鬱結,已開了方子。王妃喝過藥後就睡下,淳於姑娘讓閉了院門,說是王妃的命令,怕將病氣過給彆人。”

隻是尋常風寒,若非兩個人親近到極為密切的程度,輕易哪能過到病氣?

而這府中,誰能與李鳳鳴親近到極為密切的程度?

說白了,她這道命令的弦外之音,就是要攔蕭明徹。

可惜她忘了,蕭明徹是個經常聽不懂弦外之音的家夥。

淳於黛和辛茴客客氣氣勸蕭明徹回北院,他卻無論如何都要見到李鳳鳴才安心。

拗不過他,淳於黛隻好進寢房請示。

李鳳鳴喝了藥有些昏沉,又滿腦門子事,頭疼得快要炸裂。

實在也沒精力多說,便道:“隨他吧。”

得了她應許,蕭明徹先入寢房來探過她的額溫,確認無異常,這才稍稍心安。

簡單洗漱後,就在小院留宿了。

吹燈上榻,蕭明徹小心翼翼將李鳳鳴環進懷中。

她卻隻能奶貓似地吚嗚兩聲以示不滿,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她像才從水裡撈起來一般,身上的寢衣已被汗浸透,似在冒寒氣。

蕭明徹十分不解:“你今日做什麼了?”怎麼突然把自己弄得病殃殃。

“數金錠。”李鳳鳴嗓音沙啞,吐字不清。

這話說的,活像是數金錠數到將自己累病了似的。

黑暗中,蕭明徹沒好氣地垂眸輕瞪她。

可她渾身軟綿綿,完全無平日裡那種鮮活神氣,這又讓蕭明徹感覺胸腔裡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擰得生疼。

沉默稍頃後,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兩下。

輕輕的,不含什麼非分欲念,像惜花的蝶兒在輕輕點過蕊心。

李鳳鳴啞聲嘟囔:“喂,我病著呢。”沒興致跟你行那嚶嚶嗯嗯之事。

蕭明徹拍了拍她的背:“沒要做什麼。睡吧。”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力道卻放得十分輕柔,是保護和安撫的姿態。

這讓李鳳鳴錯覺自己仿佛回到孩提時。

小時候,她若有點小病小痛,就會驚動所有人。

不管她的父母再忙再累,也會力排眾議,堅持整夜陪護在她左右。

那時候他們也會這樣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明知這樣不能減輕她的難受,卻還是會這麼做。

他們是要讓她知道,在你虛弱時,可以安心依靠,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怕。

她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曾毫不吝惜地將所有心愛與希冀傾注在她身上。

哪怕那時已有了她二弟,但她仍舊是被父母共同嗬護在掌心裡的至寶。

那時的她,以及那時她的父母,或許都不曾料到,十幾年後,曾經那樣親密依偎的一家人,最後竟會變成如今這樣。

被變相幽囚於東宮的那一年多裡,她曾翻來覆去地想過許多事。

無助、不解、不甘、憤怒、委屈,都有過的。

後來她想通了,也就釋然了,這才有了和親來齊以後豁達開朗的李鳳鳴。

本來嘛,生在皇家的孩子大多跳不出這宿命。

不管是世間哪一種情分,血濃於水也好,日積月累也罷,最後都會如細沙穿過指縫,什麼也留不住。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時光能帶走太多,能改變太多。

憶起過往,李鳳鳴眼眶微燙,鼻子也發酸,心中升起說不出的委屈,又有點異樣的踏實。

她甕聲咕噥:“若有一天我沒了,你再迎娶新王妃,也記得要這樣照顧人。”

“胡說八道。你隻是風寒而已。”蕭明徹環住她腰背的手臂收緊了些,將她密密實實圈在懷中。

李鳳鳴輕輕推了推他:“離我遠點,小心被過了病氣。”

“彆說話了。快睡。”他說著,非但沒有依言退開,反而與她鼻尖相抵,呼吸相聞。

他記得曾聽誰說過,若將病氣過給另一個人,生病的那個人很快就會好了。

蕭明徹那個法子並沒見成效。

他一連多日都在小院留宿,奈何身板仿佛鋼澆鐵鑄,半點沒見被過病氣的樣。

說來也怪,李鳳鳴身骨雖吃不住疼,卻並不太嬌氣,平日裡頭疼腦熱都很少見。

這一次風寒簡直病來如山倒,從下旬拖到次月初,實在出乎意料。

月底本該去行宮探望太皇太後,因她病著,便是蕭明徹自己去的;

月初福郡王妃生辰宴席,她仍咳得厲害,精神也懨懨,就仍舊是蕭明徹獨自去赴宴。

她閉門養病不知外間事,還是淳於黛去濯香行交代事,才從玉方口中聽說“貴婦貴女們都在議論,說淮王妃八成是被淮王厭棄了,連場麵上的事都不願帶著她”。

這就讓李鳳鳴有點小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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