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時律沒有聽從斑的建議,已經在平安京留了七八個年頭了。
無慘也從孩子變為了少年,是可以成家立業的年紀了,但是鬼舞辻夫人絲毫不為他的婚事發愁,因為——沒有哪位貴女會願意嫁給他的。
這樣一來,也就談不上愁了。
而斑似乎喜歡上了人類的食物,經常跟著時律在平安京跑來跑去,陰雨天的時候不能出去,就纏著時律讓他下廚做給自己吃。
幸好妖怪不會變胖。
現在他就嚼著一塊糖,滿意的眯著眼,發出貓咪才會有的,他自己卻死活不肯承認的呼嚕聲,“希維斯,晚上要吃烤雞。”
“好,一會去買。”時律點點頭,腳下的步伐不停,“斑,我準備過段時間離開平安京了,你要和我走嗎?”
“嗯?”斑一下子就精神了,和美食比起來,他當然還是想要希維斯離人類遠一點,“終於要走了?那斑大人就勉強跟著你吧。”
“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可能沒有感覺到,但……我們並不會老,我的話還可以解釋,貓咪可不會活這麼久還毫無變化啊。”
“哼,如果你很想留在這裡,斑大人變一個樣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了,肯定要走的。”時律安慰他說,“早晚的問題罷了。”
“好吧,那下個地點就去海邊,我要吃到最新鮮的魷魚!”
“海邊嗎,也不錯呢。”
兩人已經走近了鬼舞辻宅邸處,已經可以看到它露出的屋簷了,斑也就閉口不言,再度偽裝起來。
“希維斯先生?”負責守門的人見他來了,連忙側身讓開,“夫人通知我告訴您,您來了以後直接去亭子那邊就行。”
“啊,非常感謝,我知道了。”
“不不不,我這種人怎麼值得您道謝呢。”守門人非常慌張的擺手,“請進去吧。”
“有什麼不值得的呢?”時律衝他笑笑,然後帶著斑走了進去。
“真是位溫柔的人啊。”守門人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由衷的感歎了一聲,“和來過的其他大人完全不同。”
時律畢竟不是鬼舞辻家族的人,關係其實也非常普通,平時都是借著家主和夫人的邀請來看無慘的,或者是自己偷偷翻牆進來。
這次受到邀請,本來是想先去找無慘,沒想到鬼舞辻夫人提前通知了下人,要自己先去找她。
如果不去的話恐怕會惹怒她吧。
“斑,你先去自己活動一會兒吧?如果是那種貴族聚會,大概非常煩人。”
“有道理。”斑非常讚同的點頭,於是他緊接著從時律的肩膀上跳了下來,“那斑大人就自己先轉一轉,你記得來找我。”
“嗯。”
平安時代的貴族間似乎流行學習種花家的文化,詩詞歌舞,都有著向那個方向靠攏的意思,同時也極儘的追求風雅。
像現在這樣邀請客人,一般是主人得到了什麼奇珍花卉或是孤本詩詞,所以請眾人來鑒賞。
其實那隻是另一種層麵的炫耀罷了,最起碼對鬼舞辻家主來說,就是這樣的意義。
貴婦人自覺的聚集在一起,這種場合都穿的十分正式,和服下擺和袖口上密密繡著山水花鳥的紋路,遠遠的看過去大概像是幾團豔麗的色塊。
她們披著長長的黑發,小聲的交談著,還有一些靠著亭柱,給池塘裡的金魚投喂食物。
時律良好的聽力讓他在很遠的距離就聽見了那些交談的內容,似乎是在討論插花的藝術。
男性那邊都舉著折扇,對著桌上的一本詩詞指指點點,討論著某一篇想表達的思想和意境,一人提出觀點以後,另外的都跟著附和,然後眾人再一起點頭或搖頭。
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要是斑在這裡,大概會抓狂吧。
“快看,是他來了。”
“啊,是希維斯先生嗎?快過來看看這首詩。”
“真是位風雅之人啊。”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看見穿過花園而來的希維斯之後,都開始騷動起來,接著大聲的邀請他快過來。
良子講給無慘聽的事跡並沒有誇大,時律確實很受歡迎。
時律歎了口氣,然後掛上完美無缺的笑容走了過去,一陣推杯換盞後,他成功的端著一杯自己根本嘗不出味道的酒躲進了角落裡。
這也是一種本領,明明引人注目,卻又能毫無存在感,時律一般都是這樣熬過宴會的。
從亭子後麵的石子小路裡,突然跑過來一個侍女,她在人群中迅速找到鬼舞辻夫人後,湊過去彎腰輕輕說了聲什麼。
鬼舞辻夫人麵帶微笑的應了一聲,姿態依舊很端莊秀麗,她叫侍女退下,然後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就近摘了一朵花,低聲問旁邊的人這朵適合插在什麼位置。
時律默默的看著,覺得有些不對,他放下酒杯,悄悄的起身離開了這裡,走到假山附近,直接踩著石頭翻了過去,抄近路去攔剛剛那個侍女。
侍女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看到是時律後冷靜下來,隨後又變得有些害羞,臉上多了一抹紅暈。
“希維斯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能告訴我你剛剛和鬼舞辻夫人說了什麼嗎?”
侍女第一反應是拒絕,隨後又想起時律似乎和家主關係不錯,猶豫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
“無慘大人病得很重,似乎就要不行了。”
下一秒,她隻感覺刮過了一陣風,眼前的人就不見了。
“誒?……希維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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