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的優點不多, 但有一個就是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如果賀歸停這個人沒有跟著牛肉湯一起過去,他絕對會殺了牛肉湯, 沒有萬一。
所以黑衣劍客還是答應了。
“倒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先殺誰都是一樣的。”玉羅刹好像生怕牛肉湯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也許挑釁自己的敵人也是這位教主大人的一大興趣。
牛肉湯還沒有生氣,葉孤城先開口了,“宮九是太平王世子,你不能動。”
“哦?難不成你還要留他一命?”玉羅刹回頭看一眼跟在後麵的黑衣劍客,“不提賀歸停, 前朝的皇室留下難道不是一種隱患?”
“前朝的餘孽不少。”
“那些人時時刻刻想著要算計我。”
葉孤城現在講話已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他本就是一個孤傲的人, 現在就更多了一些寂寞。
“皇帝和南王一脈的人我都已誅殺殆儘,若是隻剩下一個太平王世子,那麼想要造反的人自然隻能去找他。”
葉孤城在講給玉羅刹聽, 也在講給前方已能看到背影的宮九聽。
“你打算怎麼做?”玉羅刹很配合。
“廢了武功,圈禁。”
玉羅刹笑了, “那聽起來還真是不錯。”
他們話裡的主角卻好像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宮九隻是從袖中掏出了一朵花來。
一朵冰花。
一朵冒著寒氣, 非常美麗的冰花。
“賀歸停,下午好。”一直沒有露出笑容, 高傲的宮九現在卻笑了,“這朵花送給你。”
哪怕是被玉羅刹威脅時也不動聲色的牛肉湯臉色瞬間變了,她從沒有見宮九這樣子笑過。
他一直是冰冷的、殘酷的, 不允許任何人跟著自己, 也不喜歡任何人說話,偶爾和沙曼相處也隻是因為她擅使鞭子。
宮九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夜深人靜時看海,最喜歡看到的東西是人死時絕望的表情。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笑容?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劍客茫然地看著宮九。
“你喜不喜歡這朵花?”宮九認真的問。
黑衣劍客茫然地把花接過來,也認真的用內力接著保溫, “我會好好收起來的。”
“你喜歡不喜歡這座島?你願不願意在這裡呆幾天?”宮九又緊接著問,“上次我送你的禮物你喜不喜歡?”
“你送的禮物已在火裡化為飛灰。”葉孤城突然冷冷地說,“你最好再也不要送給賀歸停任何東西。”
“為什麼我不能送?”宮九也冷冷地問。
“因為他什麼也不缺。”
宮九眯起眼睛。
“朕什麼都可以給他。”
葉孤城自稱朕的時候不多,對著黑衣劍客當然不會,對管家也用不著,平日裡他也不甚喜歡,隻有在朝會上時會說一說。
“你身為太平王世子,見到朕為何不跪?”
宮九當然不會跪,他隻是大笑出聲。
因為不管做些什麼,葉孤城確實已是皇帝,無論誰見了皇帝都是要跪的,哪怕你權勢滔天,富可敵國,可你見了皇帝依然要跪。
除非你自己想要坐在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宮九就想。
所以宮九不會跪。
“有一種人是不會向你下跪的。”宮九慢慢地說,“那就是想要殺你的人。”
“你以為你可以贏過我?”葉孤城冷冷地問。
“伯仲之間。”宮九道。
“你不要忘了這裡還有我和賀歸停。”玉羅刹說,“你已必死無疑,就不要在想什麼彆的法子了。”
“這裡也有陸小鳳。”宮九笑了,“一個在島中央的陸小鳳。一個周圍最少有五十個高手的陸小鳳。”
玉羅刹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現在若是動手,對上的不會是宮九,反而會是賀歸停。
這樣的威脅十分簡單,但卻有用的不得了。
就連葉孤城拔劍的動作也止住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葉孤城問,“我知道你不隻是想做皇帝而已。”
“我隻是想要賀歸停打我。”宮九說,“不論是用什麼,我隻想他打我。”
葉孤城和黑衣劍客早就知道這件事,就連站在旁邊的牛肉湯也經常在宮九的要求用鞭子抽他,可是玉羅刹卻是沒有聽過的。
他隻知道宮九有多麼可怕的勢力,隻知道宮九的性格有多麼冷酷,卻還不知道宮九有這樣的癖好。
所幸霧氣一直牢牢地包圍著玉羅刹,否則你一定可以看到他臉上奇怪的表情。
當了這麼久的教主,見過那麼多的怪事,玉羅刹卻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不是沒有人喜歡被人虐待,隻是沒有人有宮九這樣的實力和野心,也沒有人能用計策算計彆人至此,而且還是為了要求天下第一的劍客去打一打自己。
這可真是非常非常有意思,玉羅刹這幾個月笑的次數簡直比前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葉孤城突然又問,“你非要賀歸停打你?”
“我非要賀歸停。”
“為什麼?”
“因為他和彆人都不同。”'宮九的麵色居然開始潮紅,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賀歸停的眼神,他的眼神……”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看我的時候和看彆人沒什麼區彆。”宮九看起來還有點忍耐力,起碼他沒有現在就脫衣服取鞭子,“他的眼神很平靜,非常平靜……”
“他若是打我,那個時候他也一定像是在打一個普通人,或者是像在打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宮九越說越激動,“像他這樣的人,劍術已到了極致,若是用起鞭子來,是不是也像劍一樣銳利冷酷?”
“隻可惜他不太願意理我,所以我隻能想出這個法子來。”
時律已經看透了,這就是個變態。
頂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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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還在和沙曼問東問西。
“你為什麼要用一副見了鬼的眼神看著我?”
“因為你說宮九送了一條鞭子給賀歸停。”
“我雖知道有些人總是有點特殊。”陸小鳳想起宮九的樣子,“可宮九看起來還算是個正常的人,他似乎很高傲,很冷酷,就算喜歡彆人打他,應該也不會太過分。”
“他確實很冷漠。”沙曼說,“可這隻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犯病的樣子,在這裡妄加猜測罷了。”
“他犯病了會做什麼?”陸小鳳抓緊了身邊的一根雜草。
“他會在地上打滾,求你打他,還會把衣服都脫光。”
陸小鳳深吸了一口氣。
“他還會拿針去紮自己,甚至要……”
沙曼沒有說完。
因為陸小鳳已經忍不住跳起來了。
“你現在是不是已很擔心賀歸停?”
“我不擔心!”陸小鳳咬牙切齒的說,“因為葉孤城還和他在一起,他們兩個在一起,我還需要擔心什麼?”
“那你又為何這麼生氣?”
“因為我氣我自己!”
“你氣自己?”
“我氣自己沒有一把火燒了那根鞭子!我氣燒鞭子的人是葉孤城!”陸小鳳又坐下來,“我本應該自己來燒的,那樣不是豈不是會痛快很多?”
“那你可真是個大傻瓜。”
突然有另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陸小鳳背後的花叢裡鑽出一個人來,他頂著一頭的枯枝爛葉,似乎已躲了很久,就連那張臉也已經花了,而陸小鳳竟然根本沒有發現他。
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街邊的乞丐。
不過他當然不是一個乞丐,他是一個小偷。
小偷裡麵最會偷的那一個。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陸小鳳一下子就認出他來。
陸小鳳叫了一聲,司空摘星自然也要回他一聲,他慢慢地,口齒清晰地喊了一聲,“陸小雞。”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陸小鳳問。
沙曼也好奇地看著司空摘星。
“我當然是坐船來的。”司空摘星歎了一口氣,一把摘下頭上的爛葉子扔在一邊,“我真希望我從沒上過那艘船。”
“你坐的是宮九的船?”
陸小鳳不愧是陸小鳳,一下子就明白了司空摘星的意思。
“沒錯。”
“你怎麼會跑到那上麵去的?”陸小鳳又問,“難道你就是為了來這裡才坐在宮九的船上?”
“你放屁!”司空摘星竟然罵人了,“我怎麼會想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我是被人騙上去的!”
“騙上去?”
“有人叫我去偷太平王世子的配劍,我當然答應了。”
“畢竟你不知道太平王世子竟是這個樣子的人。”
“我當然不知道。”司空摘星說,“這件事實在很有挑戰性,我立馬就答應了。可是等我上了船,才發現那個叫做宮九的人簡直像個妖怪。”
“他就和你剛剛說的一樣。”司空摘星對沙曼說,“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用針紮自己!”
“等我從船上逃出來以後,又有一個武功高的嚇人的小老頭要我替他殺人。”
“殺誰?”陸小鳳忍不住問。
“想殺誰就殺誰,他說了算。”
“他是要你加入他們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