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我去加糖。”
其實,這已經是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
傍晚時,奚嘉收拾好所有行李,在阿婆家的走廊下呆坐許久,最終,她還是決定去看看嶽老先生。
這一彆,也許就沒有以後。
一路擠著景區公交,車上喧鬨,她的世界是安靜的。
青石板的那條小路儘頭,嶽爺爺正在院子裡修剪花草。
“嶽爺爺。”
在路頭,她就喊。
嶽老先生循聲看去,可不是奚嘉。
昨天阿婆給他打電話,說奚嘉徹底聽不見。他尋思著,奚嘉應該不會再來看他,她還是來了。
嶽老先生朝她招招手。
到了院子裡,嶽老先生給她一個矮凳,“累了吧?”
奚嘉指指耳朵,“爺爺,我聽不到您說什麼。”她很淺的笑了笑。
嶽老先生用剪下來的花枝在泥地上寫道:巧了,我也耳背,咱爺孫倆正好都圖個耳根清淨。
奚嘉嘴角的笑淡了些許,她知道,嶽爺爺一點都不耳背,隻是為了寬她的心。
嶽老先生把剛才寫的字擦去,繼續寫:以後,咱們用心聽聲音。
那天,奚嘉一直待到夜幕降臨。
奚嘉回到北京,已經傍晚。
季清時等人出來時,給莫予深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他發了消息給莫予深:【我馬上接到嘉嘉,她應該不會再回你那邊,你晚上要不要來看看她?】
二十分鐘過去,也沒回複。
奚嘉拉著行李箱出來,季清時收起手機,迎過去。
季清時受不了奚嘉聽不到,到跟前就把她一把攬在懷裡,昨天早上接到她那條短信,他一整天都沒緩過來。
到達廳人來人往,奚嘉嫌棄的推開季清時,“我耳根子好不容易清淨,也不耳鳴了,多開心的事兒。”
季清時用力揉揉她的腦袋。
她現在裝的有多輕鬆,她心裡就有多難過。
司機推著行李箱先行離開。
季清時牽著奚嘉,奚嘉無奈,“二哥,我不是兩歲。”
季清時沒吱聲,拽著她往前走。她要是兩歲就好了,那時她能聽得見。母親知道奚嘉徹底聽不見後,在家哭了一天,今天給他打電話時,又哭了。
到了車上,奚嘉支著頭,幽幽看著季清時,“渣男!活該被葉秋給踹。對了,葉秋馬上就要開始新戀情,就說你酸不酸?”
季清時一瞬不瞬看著她,“你再說一遍。”話音落,他又意識到,她聽不見。
奚嘉開始唱歌,《餘生》的主題曲。
她的聲音在車廂回蕩。
唱到一半,奚嘉突然停下,“對了,這首歌就是喜歡葉秋的那個男人原唱。”
季清時這次沒說話。
奚嘉哼著曲子,後來忘記唱到哪裡。她轉臉,跟季清時說起正經事,“二哥,我想跟莫予深離婚。你答應過幫忙的。”
季清時就知道,她剛才的歡快,是掩飾心裡的不安。
奚嘉靠在季清時肩頭,眯上眼歇了會兒。半晌,她輕聲道:“我身體馬上就要到最糟糕的狀態。我想趁清醒時,跟他把離婚證辦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變傻之後的樣子。滿足我這個心願唄。”
安靜許久。
奚嘉:“二哥,我累了。”身心俱疲。
季清時反手拍拍她的頭,示意她睡會兒。
季清時看向窗外,手機響了,是莫予深。
現在奚嘉聽不到,季清時直接接聽。
莫予深剛從向教授那裡出來,談的還不錯,有了初步合作意向。他知道奚嘉回來,薑沁跟他說了。
“你們現在在哪?”
季清時:“回我家路上。”頓了幾秒,他沒隱瞞,“奚嘉要跟你離婚。”
莫予深的聲音募地沙啞,“我猜到了。”
季清時不知要說什麼。
莫予深:“她突然徹底聽不見,心裡肯定崩潰,她想做什麼你都依著她。要是她明天還想離婚,你讓她去律所找程惟墨擬離婚協議。”
季清時說不出此刻的滋味。
他尊重莫予深的選擇,奚嘉這樣的情況,時間久了,除了家人,誰都沒那個耐心照顧她。
婚姻之於她,也沒什麼存在的意義。
結束了,就結束吧。
莫予深的聲音又傳來:“約好去民政局那天,你給她多吃幾顆褪黑素,讓她睡時間長點,等她醒來,你就告訴她,已經離了。我把筆記給她補上,她看了自然會信。”
季清時暗暗籲口氣,懸著的心放下。
他也自私,希望莫予深不離不棄。
“你考慮好了?”季清時不希望莫予深隻是一時不忍。這個病,也許五六年能有好轉。
但父母拜訪的患者中,也有情況很糟糕的。
誰都不敢保證到底能不能康複。
莫予深:“我不是十幾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季清時擔心的是:“嘉嘉的字跡,一般人模仿不來。她自己的字,她一眼就能認出來。”現學她寫字也來不及。
莫予深:“我能寫她那樣的字,跟她寫的差不多。”他料到會有這一天,在她耳鳴時,他就想到了。
這幾個月,他一直練那句話:我跟莫予深離婚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放不開她,更放不下她。
就算以後她不記得他,他再以彆的身份,出現在她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