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祝榮完善了玩家係統,祝家的地位就徹底穩了下來。近三百年的休養生息,保守估計也有個十代人了。到了祝老元帥這一輩,幾個大家族間盤根錯節,祝家的勢力更是到了巔峰。
拜這個家境所賜,祝延辰自小看慣了各式各樣的人精。
束鈞夠聰明,卻算不得油滑。祝延辰見對方忙著帶過話題,知道束鈞不想細說。再考慮下兩人立場,束鈞“普通威脅”的內容,他能猜到七八分。
眼下沒有細究的必要。
“去東邊。”祝延辰任由話題被帶跑,“你知道X市吧。”
束鈞思考半晌:“記得,200年前毀掉的那個?”
“嗯。東南方有個邊境聚居地。我們去那補充些物資,然後去X市。”
祝延辰有點累了,自從身體走到極限,他越來越容易疲勞。束鈞是對的,或許他的確需要多休息一點。
“先回洞穴。”他說,“我睡會兒,你可以練劍……”
束鈞毫不掩飾地皺起眉:“你聲音有點虛,身體不舒服?”
“有點累罷了。”
“那還回什麼洞穴,我帶你飛過去。遲半天練劍而已,我也死不了。”
束鈞繞著祝延辰踱了圈兒,自從知道這人還剩兩個月可活,束鈞下不去手隨便拎他:“算了,我背你。路多遠?我儘量飛穩點兒……等等你先彆倒!先給我個麵罩,我這模樣有點顯眼。”
把人背在背上,束鈞一陣不習慣。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背後傳來的冰冷和僵硬——再怎麼說,背上個比自己還高一點的大活人,後背至少該暖烘烘的。
祝延辰是真的狀態不太好。束鈞沒再吭聲,大劍掛在身前,騰風而起。
一路無話。
祝大元帥也是心大,頂著強風,就這樣在他背上睡了過去。束鈞不想摧殘病號,在腳下發現燈火,他便輕輕落了地,背著祝延辰朝聚居地中心走。
邊境聚居地比城區簡陋得多,它們比軍用據點大些,往來的都是些侵蝕區淘金的亡命徒。反正大家沒事也不願露臉,淨化又燒錢,這裡的環境質量著實一般。但住宿條件沒的說,市場也熱鬨,作為歇腳地兒還是不錯的。
還是“玩家”的時候,束鈞很少接觸聚居地,之前也隻是聽過些情報。如今想來,聯合政府怕是擔心這些亡命徒們大嘴一張,真相隨便甩,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聚居地。
既然是民眾自發組織的據點,那結構很好猜,最好的一定在中心地段。隻是束鈞存了低調的心思,沒有選最好的旅店。他走到一半,溜了個邊,專門挑了間不上不下的。老板是個剃著光頭的大漢,臉上掛了麵罩,頭頂兩側長著倆拳頭大小的黑肉瘤,猛一看有點像熊貓耳朵。
束鈞:“……”視線很難不被吸引。
大漢顯然發覺了他的視線:“新來的哈?”
“剛來,剛來,您小聲點兒。”束鈞忙說。“我朋友乏了,正睡著,我們找個地方歇歇腳。您……?”
“店是我的,叫潘叔就行。”大漢站起身來,拍拍油膩膩的圍裙。“幾間呐?”
“一間。”各種意義上,他和祝延辰得相互照應。
“哦,那你要省錢的一間,還是找樂子的一間?”
“怎麼說?”
“省錢的就大通鋪唄,一間擠滿能住六個,便宜。至於到底幾個人一起住,看你們運氣。”潘叔嘬著牙花子。“找樂子的嘛,自然都是最好的,適合人放鬆放鬆。價格也要貴上那麼點兒——”
“那要找樂子的。”束鈞懶得管那些個曖昧含義,這是剛需。
反正祝元帥早有準備,不可能在錢上頭掉鏈子。
“哎,行。”潘叔從抽屜裡掏了鑰匙,輕手輕腳地擱上鐵櫃台。“我這兒不供吃,給點跑腿費可以代買。你要自己買也行,出門過兩條街就是集市。反正咱這兒分不出白天晚上,一整天都有人,不愁買不著。”
“謝了。不勞您費心,等我朋友醒了,我們再一塊兒商量。”這裡已經算侵蝕區了,食物乾淨不到哪兒去。他自己就算了,祝延辰這情況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過房間是不錯。
房內有個哢哢響的袖珍淨化機,空氣尚可。地板打掃得很乾淨,床單上也沒什麼怪味。束鈞反鎖了門,小心放下祝延辰。隨後他把周一往淨化機旁邊一放,由著它瑟瑟發抖。
他姿勢一換,祝延辰立馬醒了。祝元帥望著房間的牆壁,人一時間有點茫然。
“繼續睡你的,現在淩晨不到三點,你隻睡了一個多小時。要是不放心,你可以把手銬鎖上。”束鈞摘了麵罩,長舒一口氣。
祝延辰有點迷糊地看向他。束鈞沒浪費時間,利落地拆下祝元帥的麵罩,又鬆了他的領子、剝了他的外套——這些玩意兒隻會讓人呼吸困難。
“鞋子自己脫。”束鈞邊剝邊嘟囔,“不清醒挺好的,早睡早完事。完了我好和周一對罵。”
祝延辰嗯了一聲,看得出剛才睡得挺死,現在還沒清醒。他抬起頭,衝束鈞笑了笑。
那不是個多麼晃人的笑,看得出祝元帥很久沒笑過了,半清醒時笑得也略帶僵硬。但見一個笑容確實地出現在祝延辰臉上,束鈞嚇得差點丟掉手裡的外套。
可能是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祝延辰下一秒就收了笑容。他咕噥著道了聲謝,爬上床躺好,連鞋子都沒忘擺整齊。
……和自己隊裡那群家夥比起來,祝元帥非但不嬌貴,反倒相當好照顧。束鈞平時挺習慣照顧人,一時間有點感慨。隻是被那個笑容一驚,感慨早就給衝了個七零八落。
祝延辰到底沒給他上手銬。這會兒沒了手銬也方便,束鈞乾脆衝了個澡,把淨化機邊打哆嗦的周一拎起來,坐到房間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