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壓,模仿,最後是支配。
一點震動從祝延辰沉寂的胸膛內傳來,那具蒼白的軀體終於再次開始呼吸。儘管那呼吸微弱又冰冷,它確實存在。
他把他奪回來了。
束鈞停下了心肺複蘇的動作,但他沒有停下精神上的指令——要救就救到最後。他不確定這次過後,自己還能不能成功回到這種特殊的精神狀態。
重新呼吸的祝延辰沒有醒來,而束鈞仍將手放在他的胸口。恢複的心跳仿佛一針強心劑,束鈞一動不動,陷入某種近乎狂熱的狀態中。
修複,全部都要修複。他不住對那些蝕質重複,或許是錯覺,束鈞甚至能聽到體內的蝕沼在尖嘯。
……你們絕對不能傷害這具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新的變化再次出現。
祝延辰腹部的傷口早已消失,漸漸有黑色的蝕質從他的皮膚中滲出來,連接成片,隨後拉扯成絲,將祝延辰的軀體漸漸包裹在內。束鈞的大腦已然無法處理麵前的景象,他隻知道,自己似乎觸不到祝延辰的皮膚了。
那麼就挨近一點。
他張開雙臂,抱住身前黑色的巨繭。繼續重複那些指令。
束鈞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的嘴唇乾裂,衣服被半乾的汗水黏在皮膚上,身體沉得像灌了鉛。身邊的一切都模糊起來,他隱隱約約聽見周一在慘叫,大喊著“餓”。
而那蝕質組成的繭終於乾枯,薄殼一寸寸塌下去,露出裡麵的人。
祝延辰的衣服早就被蝕質侵蝕一空,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些疤痕。如今他的皮膚光滑完好,泛著健康的血色。原本微弱的呼吸變得沉穩悠長,心跳聲磅礴有力。
束鈞抬起眼,看到了對方睜開的雙眼。
大概可以結束了,他轉動著麻木的腦子,做了最後一件事。
“你……拿去……蓋好。”束鈞的聲音嘶啞得嚇人,他甩下被血浸透的外套,推到祝延辰身上。“不要裸.奔……”
祝延辰的目光從室內走了一圈,最終停在束鈞身上,他看起來震驚而迷茫:“你——”
“彆問,大元帥。”束鈞努力衝他笑了笑,“我不太行了,總之你……早安。”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往前一倒,把剛打算起身的祝延辰又砸回了地上。
祝延辰:“……”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動彈,任憑束鈞把腦袋擱在胸口。過了幾分鐘,他將束鈞攬緊,極其小心地低下頭,吻了吻對方的發頂。
“好好睡。”他瞧了眼自己沾到蝕質的手臂,輕聲低語。“我去拿點藥,一會兒就回來。”
然而祝延辰還沒起身,便皺起眉,停住了動作。
蝕質沒有像往常那樣貼上皮肉,緩緩侵蝕他的身體。這會兒它像極了水銀,在他的皮膚上團成個標準的球體,隨後骨碌碌滾下地麵,如同從荷葉上濺飛的雨滴。
祝延辰目光順著滾飛的蝕質朝上走,他終於發現了身體的異樣——手上那些恐怖的侵蝕傷不見蹤影,皮膚健康至極,連點繭子都找不到。
這回他沉默了相當久。
足足僵硬了十餘分鐘,祝延辰再次躺下,將陷入沉睡的束鈞抱入懷裡。
“你又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他閉上眼睛。
“……相當了不得的事。”
束鈞做了個夢。
或許是從甜鋒那裡接收了太多奇怪的情報,他夢到了從未見過的場景。
他夢到了自己還小的時候,在“另一邊”的城市中遊蕩。夜色已深,天上星光燦爛。自己麵前站著另一個孩子,五官清秀,頭發不算短,軟軟地垂到鎖骨。他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身板有著富家子弟特有的瘦弱感。
他——或她——看起來有些驚恐,畏縮地塌著肩膀,動作也透出一點笨拙,像是剛踏出鳥籠的雛鳥。
他聽見自己笑嘻嘻地發問:【這麼晚了還在這裡轉,你該不會迷路了吧。】
見有人搭話,小孩子嚇了一跳,並沒有回答。
【喂,要不要跟我走?】束鈞相當自然地湊近,【這片兒我都熟,我可以送你回家……你叫什麼名字?】
【……延辰。】那個小孩似乎說了三個字,可他的聲音太小,束鈞隻聽清了後兩個。
【煙塵?】
他習慣性地抓抓頭發。
【那我叫你阿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