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家在灰色領域做事的人不少,喜歡拋頭露麵的沒幾個。但總有需要和中下層成員打交道的情況,大家索性用牌子來代表身份。
謔,吳大吳二這是踢到鐵板了。他茫然地想道。
“煙塵。”那人的自我介紹同樣簡潔,“這幫人應該不是第一次走擦邊球。聯合政府征召任務、生意往來、日常糾紛——把所有異常情況全報給我,”
侯爺整個人繃得筆直,一半未儘職責的擔憂,一半是如釋重負的解脫:“是!”
不遠處,束鈞已然掄起大劍。
吳大雖然傷了骨頭,還是固執地比劃著槍,生怕被人看扁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們拿什麼的都有,擠擠挨挨地向束鈞衝來,動作毫無章法。
眾目睽睽之下,異能不能用,蝕沼的特質更不能暴露,拚的是純粹的戰鬥技巧。
要的就是這個。
兩個人可顛覆不了大局,他們要堂堂正正從狼嘴裡搶肉。那麼立威是第一步。
一邊是在聚居地作威作福的混混,一邊是十年來出生入死的戰士。吳大的數量壓製沒能成功——儘管沒起風,束鈞仍像是踏風舞蹈。裹著白布的大劍破開空氣,他將身體交予力量與慣性。巨劍仿佛變成羽毛,在空中優雅地旋舞,每道軌跡必然撞上一個目標。
旁觀者開始吹口哨,有幾個喝彩似的高喊起“灰爪”。
束鈞仿佛一道虛影,子彈、飛鏢、弩.箭不斷射出,卻沒能成功造出一道傷口。吳大打空兩個彈.夾,腦門一層薄汗——他的對手不似人類,壓迫感如同凶煞。雖然對方戴著麵罩,他仍能從對方身上感到一股沉重的戰意,以及某種奇異的憤怒。
在那把大劍麵前,他的幫手們活像被風掃走的落葉,七歪八扭落了滿地。他還沒來得及轉身逃跑,大劍便撞上了他的腹部。吳大整個人被掄進泥潭,好容易停住翻滾,他撲在爛泥裡乾嘔起來。
束鈞將劍一挑一送,越過被掃斷的枯黑樹樁,大劍深深插入濕乎乎的爛泥地。隨即束鈞輕巧地一跳,穩穩踩在大劍護手上,絲毫沒沾上爛泥。
他野獸一樣蹲伏在劍上,自上而下瞧著吳大。
丟大人了,沒法混了。吳大腦子裡隻剩八個大字,他乾脆閉上眼,將臉埋進了泥湯。吳二見勢不妙,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見慣了撕撕扯扯的械鬥,觀眾們第一次瞧見正兒八經的戰鬥,一時間喝彩和掌聲此起彼伏。效果達到,束鈞沒說什麼,他兀自抽了劍,走回祝延辰身邊。
“回去吧。”祝延辰還盯著束鈞背後的箭,“你的傷口需要處理,我還有事要告訴你。”
“真巧,我也是。”束鈞嘖了聲。
見吳家兄弟吃癟,侯爺興衝衝地跟在祝延辰身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
他不用多說什麼,這個舉動就足夠說明一切。侯爺在老四家乾了挺久,不算底層。那他現在恭敬跟隨的,必然也是老四家的人,而且地位低不了——這裡風平浪靜了好幾年,終於來了點有趣的新人。
看戲看了個飽,人們愉快地散開。
“灰爪”和“煙塵”……這個聚居地,看來是要變天。
祝延辰沒有使喚老年人的愛好,離酒館還有挺遠,他便讓侯爺先回去了。背後受了傷,束鈞將劍扛在肩頭,一路沒說話。
“你先說。”
“你先說。”
等進了旅店房間,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下一刻,兩人又異口同聲:“我先來。”
祝延辰:“……”
束鈞表情終於鬆快下來。為了方便處理傷口,他脫了上衣,主動坐上椅子:“阿煙,你先吧。老人家心情不錯,你們交涉的結果如何?”
祝延辰抿抿嘴,他望了會兒束鈞,沒有隱瞞:“我是老四家的創立者,有他們高層的身份證明。他們不會再為難我們。”
束鈞對老四家沒什麼概念,隻當是三不管地帶的地頭蛇,不禁噎了下:“同時做這麼多事,這些年你都不睡的嗎?我以為你說‘團結邊緣地區的人’是要從零開始,我的天……”
祝延辰顯然無意詳聊奮鬥史,他端起醫療托盤,開始觀察那支緊咬血肉的箭:“先不說這個,你剛才想說什麼?”
束鈞板起臉:“哦,其實我就是蝕沼的大頭頭。”
祝延辰手一滑,手裡的盤子差點落地。
束鈞大笑起來:“開玩笑,開玩笑。氣氛總得先活躍活躍,畢竟我要說的事情不怎麼好——我這就要加入你的‘未來黯淡無光協會’了。”
“剛才的戰鬥中,我明確感受到了毀滅的**。”
束鈞聲音正經下來,語氣有些鋒利:“我不想瞞你。對於人類,我確實做不到不在乎。我有我的恨意,也有想要發泄的衝動。但剛才那些殺意和恨意,絕對不是我的東西——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從甜鋒那邊得來的‘情報’。”
“阿煙,之前你在做推斷的時候,一直在把有腦蝕沼當做普通的、想要活下去的生物。現在看來,你還是樂觀了點。”
若是把有腦蝕沼當做尋常智慧生命,它們防備人類,隻是因為人類擁有淨化手段、可能對生存造成威脅——這個前提下,有腦蝕沼會對人類和合成人抱有敵意。但它們的做法不會太過激,存在保守防禦的可能。
“要是我沒有遇到你,身體狀況沒有穩定下來,像甜鋒一樣獨自被侵蝕……我很確定,哪怕我保住自我,憎恨也會是支撐我到最後的情感。”
“蝕質很單純,它們隻認結果。如果它們把‘憎恨’作為人類強力情報的一種呢?”
在蝕沼看來,那種期盼毀滅一切的瘋狂恨意,隻是利於生存的“優質情報”。那麼它們會保存這種衝動,分享給族群,讓它成為本能的一部分——仇恨將驅使它們積極進攻,永不止步,直到“敵人”徹底毀滅。
他們剩餘的時間,可能比預想中的還要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