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場景清晰得很,他“搞不好會追求”的豪言有一半是用來氣那東西的,但也有一半是出自真心。昨日的悸動早已平靜,眼下正是驗證的好時機——作為成年人,要是對這場麵心如止水,那他的感情搞不好隻是友情濃過了頭。
發現束鈞的視線,祝延辰動作一頓,動作慢了幾分。蒼白的皮膚被暖光照著,泛出點白玉般的色澤。雖說對方有的自己都有,束鈞還是忍不住心跳快了幾分。
成吧,他真栽了。
“我又夢到那東西了。”束鈞歎了口氣,直接開始講正事。
祝延辰換了件高領裡衣,聞言皺起眉。
“它的訴求還是老一套,恨不得推著我報複人類。我懷疑它是蝕沼那邊的,但我想不出它怎麼影響的我。”束鈞翻身起床,利落地穿上外套。“它出現的場景越來越具體,我有點擔心。”
“我明白。”祝延辰沉穩點頭。“已經在計劃裡了。等我們回Y市,我要第一時間看你的腦部掃描。”
“不止這個問題,阿煙。”
束鈞露出一個苦笑。
“我對自己還是有數的。要那天我們錯過了,我不清楚自己會不會在未知的絕望中瘋掉。我能頂住那東西的挑撥,隻是因為我幸運——我沒失去過至親,並且更早遇到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束鈞的錯覺,祝延辰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但是耳朵尖有一點發紅。
“但換一個被迫失去過親人或愛人的目標,我懷疑它會成功。”束鈞手指摩挲著下唇,“人要是絕望了,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阿煙,腦內衝擊會不會已經有了其他解法?我懷疑‘那東西’的目標不止我一個。”
祝延辰皺起眉:“說到這一點,我有個猜測……”
“哎,你倆沒去吃飯呐?”鬱金鑽進帳篷,祝延辰立刻扣上麵罩。
束鈞趕緊換了個話題:“怎麼,不準我們早上膩歪會兒?你們會開完啦?”
“饒了我吧祖宗。”鬱金嘟囔,“麻煩事兒夠多了——我們才接到通知,Y市今天禁止出入,警戒升到最高了。那個祝延辰不是找回來了嗎?上頭那些人在大劇院搞了個什麼歌會,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要過去。這下好了,咱們還得在城外多待一天,也不知道給不給多結點工資。”
束鈞和祝延辰對視了一眼。
“我明白了。”祝延辰少見地開口,他一把抓住束鈞的手腕。“總之我們先去吃飯。”
鬱金:“哎哎哎,會不會做人哪?我他媽還沒抱怨完,聽我發泄下行嗎?”
“不行。”
“雖然我和你們定了那什麼協議,不意味著我沒脾氣——”
“這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那份酬金歸你。”祝延辰快速應道。
“……兩位慢走。”
出了帳篷,祝延辰的聲音低了很多:“我們必須想辦法進到Y市。”
“和你剛剛說的猜測有關?”
“嗯,指揮中心說不定‘有東西’。”
祝延辰捉住了那天一閃而過的靈感——的確,指揮中心能夠將大型蝕沼阻擋在外,隻允許一定程度的蝕質存在。可是有腦子的未必都是“大型蝕沼”,周一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算迫於淨化威脅、無法向外界傳遞消息,一個有腦蝕沼獨自待在指揮中心,能做的事情也相當之多——比如等待合適的獵物。
弱小的蝕沼或許做不到太多事,但如果借助資深玩家的力量……
束鈞腦內的惡意情報,很可能就是被它植入的。而且在那個時間點,指揮中心裡的資深玩家可不止束鈞一個。祝延辰暗暗握緊拳頭。
今天大人物們集中在大劇院,警衛勢必會被調走一部分。萬一束鈞噩夢的來源真在指揮中心,搞不好會出事。
祝延辰調整了下情緒,繼續快速解釋:“腦內衝擊確實有其他解法。合成人身體不穩定,年紀大點就會開始崩毀。到時蝕質會入侵身體各部分——包括大腦。”
“作為生物組織,人工植入的腦碎片也會被侵蝕,壓製能力會減弱。如果合成人足夠幸運,沒有死在戰鬥裡……等他們的身體開始衰敗,他們的確會有‘察覺真相’的可能性。這也是你們會有固定‘退役’時間的原因之一。”
“羅斷。”束鈞瞳孔一縮,喃喃道。
“沒錯。”祝延辰的聲音有點乾,“無論如何,我們最好去確認下。”
束鈞閉上眼睛,呼了一口長氣,隨即睜開:“明白了。胡硯那邊交給我,你去搞定鬱金——五分鐘後,我帶你走。”
合成人的後路還沒備好,無論如何,戰火決不能現在點燃。
羅斷獨自走在指揮中心最下層。
水霧遮住了他的身影,至於溫度探測儀等設備,有“人”幫他搞定。冰冷的蝕質繞著他的脖子,緩緩擺動,觸感如同絞索,又像死去愛人的環抱。
易寧的密匙被他夾在手指間,隨意把玩。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哪怕看到麵前滿滿一罐大腦,羅斷連眼皮都沒有跳動一下。
“就是這裡?”他在指揮中心最深處停住腳步,輕聲呢喃。
蝕質蹭了蹭他的頸側,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用你的能力……送我進去。”
溫暖而熟悉的聲音,羅斷知道它是假的。可他生活中的謊言太多了,不差這麼一個。
“利用水汽的話……唔,的確可以做到。問題在於——嗯,怎麼了?”被蝕質戳了戳肩膀,他扭過頭。
“他們……來了。”
那個聲音說道。
“他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