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湯合譽放棄那個要命的議題,作為一個政客往下走,必然能做出更多成就。可湯合譽仿佛被那個問題蠱住了,執著地尋找證據。
考慮到身家性命,以及湯家上下的壓力,湯合譽到底沒能親自接觸蝕質。然而隻是投身理論,純靠已有資料進行推斷,他沒能走太遠。
湯合譽是祝盛見過最有天分的人,他拚到最後,也沒能得到半點任何實質上的證據。他在合成人身上投入太多關注,最終被自己的多愁善感和驕傲壓垮,成了個瘋瘋癲癲的酒鬼。
祝延辰還年輕,八成是掛念自己那個合成人友人,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之前有人提過類似的理論,也有人為研究這個問題毀了一生。】他這樣回複了自己的兒子,【我們的技術被時代限製,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祝延辰沒有回答。
【不到一千年前,為了發展,人類也會做出些“注定會有糟糕後果”的事。現實點說,真到了緊急時刻,後來者也會去處理。】
【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後來者”未必來得及反應。父親,這必定是個持續幾代人的研究工作……】
【那該操心的也不是你。】祝盛打斷了自己的兒子,【我說過,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無論你從哪裡聽說的理論,停止你的研究。】
玩家係統剛剛運行二百年,沒有任何漏洞出現。要是因為擔心“可能的”毀滅,便關閉係統,隻會讓人類多受太多不必要的磨難,不如趁機多發展些。等條件好些,技術再發展些,人們不必再冒死亡風險研究蝕質,到時自然會有對策。
祝延辰太鑽牛角尖,也太過天真。等他大些,自然不會再去糾結所謂“合成人待遇”的問題。
再後來,夏語鋒偷偷告了狀,祝盛出手毀掉了祝延辰的秘密研究資料。自那以後,祝延辰像是收了性子,除了堅決反對推動玩家係統,不見其他過頭的行動。
結果他這個兒子還是早早死去了。
祝盛看著麵前咆哮的怪物,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若是湯合譽和祝延辰能親眼看到它,說不準會相當欣慰。這就是他們追尋多年的“證據”,它就這樣出現在人類麵前。
怪物沒有拿出太多奇異的能力,到目前為止,攻擊更偏向撞擊和加速侵蝕。他的精英隊伍拖住了它,如果他們做好準備,沒準能夠應付。
友人因此瘋狂,兒子因此而死。他終究下錯了注,自身成為麵對風浪的“後來者”。
玻璃之外,怪物下方。
柴旭陽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他大概是怕的,可怕著怕著也就那麼回事兒了。而且從他的角度看來,這東西有點莫名其妙的滑稽。
就在不久之前,他眼看著束鈞漂浮而起。無數蝕質從黑霧中伸出,纏上他的身體,塑成一個前所未見的恐怖生物。那東西壓迫感驚人,他差點沒站住。
可惜接下來就有點毀氣氛了。
在人類的視野範圍內,那怪物上半身相當精細駭人。下半身卻借著黑霧,非常粗製濫造——在霧裡隱約看著像回事,但他靠得夠近,看得清那些雕塑架子似的玩意兒。
在他看來,這更像一個大號活泥雕在激情刨樓——上麵活靈活現,下麵還沒來得及捏好。支撐怪物上身的蝕質們顫顫巍巍地抖著,要不是害怕蝕沼,柴旭陽簡直要同情它們了。
他就處在這麼一個奇妙的情緒裡,嚇得想哭,又氣得想笑。
……不過嚇得想哭可能還是重點。
束鈞在這怪物的中心,那些人類衛兵壓根傷不到他分毫。這東西叫得這麼痛苦,一看就是留了力。不說彆的,隻要束鈞肯動用自己的風異能,再配合上這個“蝕沼雕塑”的攻擊,破壞一棟樓根本不在話下。
這人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可怕的戰力?
而且造型滑稽歸滑稽,束鈞動作裡的瘋狂和憎恨不是假的,甚至比他自己的還要濃重。這樣一個人,又為什麼要阻止他們無差彆複仇?
柴旭陽看著那東西瘋狂砸窗,一點點吸著冷氣,腦袋幾乎要被問號撐爆。
人類衛兵攻勢漸猛,而怪物也張開了畸形的翅膀。去襲擊那些站在作戰台上的衛兵……動作還故意放慢速度,好讓他們躲開。
這都什麼和什麼。
“怎麼回事?”突然有個聲音穿過霧氣,內裡飽含震驚。“那……那是個什麼東西?!”
原本說好在外等待的玩家們都湊了過來,身周也似乎有看不見的泡泡防身,黑霧同樣繞開了他們。
“一言難儘,總之那是束鈞的新能力。”柴旭陽聲音乾澀。
“雖然能猜到是你倆搞的,可這他媽和蝕沼有什麼區彆……”
玩家們愣愣地注視著上方的激戰。
趁他們還沒注意到這東西玩笑似的下半身,陷入不必要的混亂。柴旭陽迅速起了話題:“先彆說這個,你們怎麼突然來了?”
為首的玩家迅速回過神,拉下臉。
“祝延辰來了,我們得通知你們,順便避避風頭。”他咬牙切齒,“那家夥還用車拉了不少重型淨化機,正在外麵布陣。鬼知道他哪兒來的消息,快得和什麼似的。要我說,肯定是那個煙塵漏了風聲。”
“總之快通知束鈞,等祝延辰的淨化陣全擺好,咱們未必跑得了。”
“可這……怎麼通知啊,要扯嗓子一喊,人類不就知道他是誰了。”
玩家們簇擁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沒過半分鐘,他們紛紛沒了聲兒——
一縷蝕質爬到他們腳下,哆哆嗦嗦地扭起身體,擺成幾個大字。
【我看到了。】
“……他說他看見了。”柴旭陽乾巴巴地解說。
那蝕質趴了會兒,又扭動著換了造型——
【彆擔心,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