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寧守住了大部隊, 九成九的怪物沒能進入y市內。可惜軍隊不比篩子,還是有零星的幾個通過名存實亡的防護牆。
為了取得這個結果,七成的戰士殞命戰場。易寧本人沒離開前線, 同樣受了重傷。漂浮球炸斷了他的右臂,右半邊身子整個遭受波及——上半身受到大麵積侵蝕,右眼在蝕質的汙染下失明, 右臉臉側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靠一口氣撐了下來,祝延辰剛回來沒多久, 易寧便失去了意識。
祝延辰也完全不敢放鬆。他們隻是率先端掉了最具威脅的三個有腦蝕沼, 羅斷很快便會發現這件事。siga還能製造更多的有腦蝕沼,就算它們沒有適合戰爭的特殊能力, 單憑一顆腦子,它們的威脅性就比普通蝕沼高了幾倍不止。
更彆提還在不斷往市內聚集的普通蝕沼。這裡是y市城周, 原本乾淨的地麵滿是漆黑粘稠的液體,幾乎要沒過人的腳踝, 並有明顯的增厚趨勢。普通蝕沼仍在聚集, 為有腦蝕沼創造良好的作戰環境。
而城內絕大部分人都是平民, 彆說作戰能力, 心態能不能穩住都很難說。
同一個戰術很難奏效第二次, 而哪怕siga將束鈞放開,束鈞也沒法讓滿地蝕質立刻消失。祝延辰當機立斷:“撤入城內。傷者送去醫療機構,剩餘兵力和城內護衛隊彙合!”
這支殘兵的氣勢變了——包括指揮組——比起最開始時的迷茫和無措,他們目光中更多的是蒼涼和沉重。
以及對死亡的麻木。
沒人提出質疑,易寧打了一波硬仗。僅剩的三成兵力守在城外,場麵堪比撒來喂鴿子的米粒, 稀稀拉拉, 什麼都守不住。
城內情況也樂觀不到哪裡去。
為了避免更大的恐慌出現, 夏涼扮成董老頭的樣子,帶隊守著蝕沼入侵最嚴重的西側。祝盛則負責聚攏起所有人——蝕沼源源不斷地湧進來,不時還冒出來個帶有詭異能力的奇怪個體。動輒擊碎防護玻璃,或從通風管道中爬進。
作為最繁華的城市,y市居住區的設計分外合理。隻是再合理的日常防禦,也抵不過真正的天災。堅固的牆壁出現裂痕,鮮豔的塗料變成斑駁的深灰。黑色的蝕質淹沒了下水道,淹沒了一樓台階,新生的有腦小蝕沼在厚厚的蝕質中浮動,如同在水中暢遊的水蛭。
它們順著樓層攀爬,尋找生物的氣息。最外層的居民樓瞬間被這種古怪的“蝕沼包”爬滿,樓層外側留下一道道蜿蜒的侵蝕痕跡。
市中心的原住民無法再藏在自家,隻得拎上貴重物品,全家彼此照應著出門。有些人走得急了,沒做好鞋子的防護,隻得用防護布裹了腳,穿普通防護鞋踏入蝕質。蝕質從沒密封好的縫隙滲進鞋中,不緊不慢地啃噬著皮膚。
最開始還有人痛得嚎啕,隨著人群簇擁,喊痛聲漸漸消失。
沒人會來救援,死亡仍追在身後。要走得稍稍晚了些,就會有蝕沼從樓頂墜下,砸出一片漆黑的水花。但凡跑慢些,就會被這些古怪蝕沼卷進體內,一命嗚呼。
哪怕腳上的皮肉爛光,隻剩骨頭,人們也隻能奔跑。
城內的軍隊努力維持秩序,儘可能將人們接上車。敞篷貨車空間有限,多數人又緊緊抱著最值錢的家當,蒙頭便往裡擠,誰都不肯鬆手。戰士們實在沒辦法,隻得鳴槍示警,強迫人們站成一隊,隻留下可以抱在膝蓋上的行李。
蝕質獨特的苦澀味道和血味混作一處,等在車上坐穩,人們開始抽泣——不論男女老幼,眼圈都是紅的。
災難剛開始時,他們罵過聯合政府,罵過合成人。怪物和天災是罵不退的,任誰都知道。然而到了這步境地,沒人再想去譴責什麼。隔岸觀火能挑出萬千錯處,等死亡來到鼻子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慌不擇路”四個字怎麼寫。
如今所有大腦都在琢磨一件事——如何在這場災難中活下去。
附近的高層建築早就被住得近的人占滿,後來者們被車載到中心廣場。這裡緊鄰指揮中心,防侵蝕做得最好。這會兒人們連腦袋上有屋頂都不奢望了,隻知道黑壓壓擠成一堆,仿佛簇擁得越緊,就能更安全幾分。
之前合成人挖出的坑洞,這會兒倒有了幾分防空洞的味道。聯合政府利用他們弄出的地形,就地加了數層,做起防護碉堡。
從高處看去,廣場上擠滿了人,像極了洪水時分的蟻群。
幸存的都是些乖乖待在家裡的人,至於邊緣地帶住在外麵的,或者因故外出辦事的,現在怕是連個全屍都找不到。
淨化機在廣場周遭嗡嗡運轉,董老頭帶著城內駐軍一遍又一遍巡邏,不知擊退了多少寄屍獸。
“情況壓不住。變異獸還好,蝕沼實在是除不乾淨。”她皺著眉聯係祝延辰,“這樣下去,我們早早晚晚會被耗死。必須儘早擊殺siga才行。”
“我明白。”祝延辰簡短地回複道。
“就現在的情況看來,束鈞也壓不住它。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繼續輸。”
夏涼一語成讖,束鈞雖然能力強大,變成怪物戰鬥的經驗實在缺乏。siga至少存在了百年以上,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是是天然的野獸。見祝延辰率兵後撤,它本能地前進不少,緩緩張開身體。
原本被逼緊縮的巨大蝕沼舒展開來。siga放開身體,黑狼如同在與海中大浪爭鬥。它的前腳很快被扯飛出去,束鈞急忙用蝕質修補,修補速度卻趕不上siga的破壞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