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寧遠什麼都不承認,但是依然被帶走調查了。
寧老爺子也終於從外地趕了回來。
他似乎還不能相信自己的妻子和小兒子都被抓走了,臉上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
跟寧響的夢裡不一樣,這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寧響之前的警告起了反效果,老頭子反而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公司的異樣。
他原本就很信任自己的妻子,很多關鍵的部門都由她負責,又因為被家裡兩個孩子的爭鬥傷了心,反而更加不願意多管公司的事情。
“小黃都進門二十年了,怎麼可能……”他根本不相信這一切,隻不斷說,“我要見見她,見見她再說。”
寧響聳聳肩,他早知道老頭子不願相信,更重要的是,老頭子究竟是不是替彆人養了幾十年的兒子,還有得撕扯呢。
查起來倒是容易,問題是老頭子願不願意去查。
寧響也不在乎,老頭子把他從小養大——雖然沒那麼儘心儘力,但是畢竟也沒有故意虧待過自己——他隻要儘到自己做兒子的責任就夠了。
可能,他也早就已經過了心心念念渴望著被父親認可的時候了。
雖然寧響的後媽算是重刑犯,但是也沒到不能探望的程度,聯係了律師,很容易就安排了探視時間。
但是寧響不願意去。
他本來對那對母子就沒什麼感情,經曆了之前那些事情,更加隻剩下厭惡了。
老頭子卻緊緊的攥著他的手,原本硬朗的態度都一下子萎靡下去,看上去懨懨的沒有精神。
寧響還是心軟了,陪著他爸去了拘留所。
一路上,寧響他爸還在絮絮叨叨的念:“小黃一直都是個好女人,這麼多年來幫我照顧家裡,會不會是被壞人威脅了?或者有什麼其他的隱情?”
寧響淡淡的看了他爸一眼。
“小時候她對你很好的,你那時候也很喜歡她,她天天都帶你出去玩,我還記得有一次,你太任性了,結果害得兩歲都不到的寧遠吹了風生病了,我才不允許你們再出去的。”老頭子還在追憶往昔。
寧響終於忍不住了:“爸,你知不知道那時候她就想要我的命?她帶我去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寧響他爸
卻一點不信的搖頭:“怎麼可能,你那時候還小,記得住什麼?是不是有人在你耳朵邊上說壞話?要是小黃真的有什麼歹意,你還能長到這麼大?”
“那是我運氣好。”寧響懶得和老頭子辯,乾脆專心開車。
“小黃肯定是被人威脅了,我一定要請警官好好調查,不能冤枉了好人。”老頭子依然固執的說。
就好像寧響反而才是那個害人的壞人一樣。
寧響扯了一下嘴唇,更加後悔跟著老頭一起過來了。
真有什麼事情,還不如讓警察直接跟老爺子說,他湊什麼熱鬨!
父子倆就這麼一路無語到了目的地。
他們先去探視的是寧響的後媽。
稍微等了一會兒,寧響的後媽終於被人帶著出現在玻璃後頭。
她再也不是那個打扮樸素但是精致的有錢人家婦人,雖然看上去頭發依然整整齊齊的,穿著一套乾淨的灰色衣服,但她看著就像是從天上落到了地上,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原本緊致的臉頰有點浮腫,眼睛也是紅彤彤的。
她一看到寧老爺子就開始落淚,但是連哭泣的模樣,都沒有原來那份楚楚可憐的矜持了。
“寧遠真的是你的孩子,”她翻來覆去就說著這一句話,“有什麼罪過都是因為我,小遠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寧老爺子原本還有些激動,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神情反而黯淡下去。
他就這麼坐在玻璃對麵,聽著自己的妻子反反複複強調兒子是無辜的。
“這麼多年來,我哪裡對不起你了?”過了很久,寧老爺子才問,聲音蒼老艱澀。
裡頭的女人停了一停:“你沒有哪裡對不起我,是我想得岔了而已。”
她雖然這麼說,臉上卻連一丁點的愧疚都沒有,十分坦然。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寧響:“我隻是想要最好的生活,想要我兒子也得到最好的,但是寧響擋了我們的路,僅此而已。”
仿佛她的**,野心,還有那些出格的選擇,原本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寧老爺子一臉震驚的看著這個也許他從來都沒有了解的妻子。。
“我聽寧響跟我說那些,本來還想著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寧老爺子歎,“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夫妻
啊!我知道你當後媽不容易,自認儘量照顧你和寧遠,現在想起來,反而對不起寧響多些。”
那女人又哭了起來,沒說話。
“我本來還有很多想問你的事情,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好問的,”安靜做了一陣,探視時間都還沒到,寧老爺子就歎息著站起來,他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岣嶁下去,一步一步慢慢往外頭走。
“直接走吧。”寧老爺子說。
“不再見見寧遠?”寧響低聲問。
老爺子隻搖搖頭,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聽見了還是猜了出來,忽然發狂一樣扒在玻璃上大哭大鬨:“小遠真的是你親生的!真的是寧家人!該給他的,一點也不能少!”
然後,她就被裡頭的管理人員控製住,強製帶走了。
老頭子又歎了一口氣。
“寧遠是我的孩子,”他很低的說,“那時候我偷偷去驗過,所以後來覺得對不起她們母子,反而更加忽視了你,現在想起來,全都是我的錯。”
……聽起來,當年狗血也不少。
寧響也懶得問當年那些是是非非,反正該關的都關起來了,老爺子也終於看清了那女人的真麵目,總不至於再被害了。
除此以外,寧響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可能回到他小時候,再彌補什麼。
而對現在的他來說,也不重要了。
“我會申請和小黃離婚,”老爺子繼續說,“現在也不知道寧遠在這裡頭牽扯深不深,但是無論如何,公司的虧空和他有關,寧家其他產業我不會再分給他了。”
“不過他畢竟是你弟弟……”老爺子還想說什麼,卻被寧響直接打斷了。
“爸,和你說句真心話,我從來沒把他當過弟弟,以後也不可能,他也是一樣。您要是想給他留一筆錢是你們父子的情誼,但是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可能去管他。”寧響第一次,用一種溫和卻冷漠的口吻,對著他爸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寧老爺子看著這個原本總是揚著一張笑臉,看上去溫和又開朗的兒子,長歎了一口氣。
“明白了,我不會再難為你,要是那孩子……我總歸給他留點生活費,再多也沒有了。”
老爺子又走了兩步,停住,轉過身,認
真的看著這個他忽視很久的孩子,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對著寧響道歉:“是爸爸不對,以前太偏心,也太忽視你了。”
這句話,寧響小時候做夢都想聽到,但是現在,就像是之前看著那女人被壓在地上一樣,並沒有什麼感覺。
可能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寧響依然露出了又甜又乖的笑:“爸,沒事,我們畢竟是父子,說這些做什麼。”
寧老爺子反而深深歎口氣:“這世界上原沒有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是我之前魔障了。”
寧響沒說話,陪著老爺子慢慢的離開了。
回到公司的時候,寧響才終於卸下了一身的防備,看上去非常的累。
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這麼累。
明明想要的全都得到了,老爺子沒死,而且終於認清了他之前的偏見和錯誤。
寧遠和那女人全都徹底栽了,也再掀不起什麼風浪。
但是他心裡依然沒有一點輕鬆,反而沉甸甸的。
他總忍不住想起當年那個小小的自己,抱著雙腿,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偷偷哭的樣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寧響其實從小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就算委屈也不會委屈太久。
但是,那些委屈難過,依然悄悄的沉澱在了心裡,一旦忽然翻出來,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他在江城徽的門口遊走了一會。
他忽然想見見江城徽,和他說說話,但是又不敢。
說不定一見麵,他就會忍不住往那個人懷裡撲。
上次還借口是還回來,這一回就真的沒有什麼好借口了。
或者,可以說是利息?
寧響心裡癢癢的,抬起手想敲門,又放下去,然後又抬起來,如此反複了好幾次。
算了,還是自己回屋消化去吧,寧響最終頹然的放了手,轉身,準備進屋。
就在這時候,江城徽的門突然打開。
寧響心裡一驚,又不由緊張起來。
沒想到開門的卻是陳細微,他一看到寧響就熱熱鬨鬨的叫:“二把手你回來了啊,正好有事情商量,我們剛才還在說你呢!”
寧響眨眨眼:“什麼事情?”
“上市啊!”陳細微叫。
寧響疑惑:“這麼快的?”
國內上市要求至少三年的盈利
期,國外這方麵要求鬆一點,但是就算是在夢裡,碰撞開啟上市流程也是在明年。
“現在條件就已經成熟了?”他奇怪的問。
“先準備著唄,還有很多麻煩呢,”陳細微把寧響讓進去,“是有個投資銀行主動來問,雖然現在還沒有決定,但是資料可以準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