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要參加交換生項目後, 甫一開學,戚魚開始抽空準備申請的事。
她找到一位以往共同發表課題論文的學姐,請對方幫忙潤色申請表上的個人陳述。
“你要申請S大?”
學校咖啡館,戚魚接過服務員送來的蛋糕, 禮貌道了句謝, 點點頭:“嗯。”
“加油啊。”學姐笑道, “我參加過S大的那個暑期研究項目, 你這個項目的申請通過率應該更低……不過我覺得你沒有問題。”
去年學院裡通過S大聯合培養項目的隻有三個人,但戚魚的履曆很漂亮, 績點拔尖,一水的獎學金, 有競賽成績, 還有校外的各種實習經曆。
“隻要這學期的績點穩住,就沒什麼問題,其實你現在完全可以開始準備簽證之類的材料了。”兩人聊過一陣,學姐給她鼓勁。
戚魚彎起一個笑:“知道了, 謝謝學姐。”
交完申請表,戚魚從教務處出來, 查了下卡裡的餘額。
她攢下來的錢在過年前已經去了大頭,現在卡裡的數目很少。
戚魚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短期裡再攢下這麼多, 她翻出先前虞故崢送自己的胸針, 默了會兒,還是放回去。兩天後, 戚魚打電話給了汪盈芝。
“可以,當然可以了!”汪盈芝聽說她想借學費, 問了幾句, 反應又驚又喜, “這樣,阿姨現在手裡沒那麼多流動的錢,等阿姨換完了,過兩天就打過來。”
“我會還您的。”戚魚認真回,“下個月我有一個比賽,如果可以拿獎,能先還您一部分的錢。”
“不著急,還得了就還,還不了慢慢來。”汪盈芝忙道,又問,“虞故崢那邊……他知道這事嗎?”
戚魚一頓:“……嗯。”
汪盈芝知道戚魚喜歡虞故崢,這時候她卻要出國,難不成是兩人之間出什麼事了?
“怎麼突然又想去了?”汪盈芝猶豫一下,“是因為虞故崢?”
“不是。”
是,也不是。
戚魚在圖書館外的路上停住腳步,沒有說太多。
之前這裡有戚明信他們,但是也有虞故崢。現在把不願交換的最大原因搬開,好像也沒有非要留下來的必要了。
“那你和虞故崢,你們現在……”
汪盈芝還是打住,暗自歎氣。
虞故崢未必在意戚魚那點喜歡,汪盈芝心道,早在兩人聯姻的時候,她就預料到了。
“小魚,過兩個月阿姨要回國一趟,到時候我們見麵聊。”
一切的事情都在往前推。
僅隔一天,汪盈芝就轉了筆賬給戚魚。借夠錢後,戚魚很快報名了托福的考試,接下來,她要準備留學需要的材料,還要忙ACM世界總決賽的訓練,幾乎抽不出空去想彆的。
直到晚上回寢室,被鄭司佳一道上揚的驚詫聲給問住。
“誒小魚,華泰要收購華盛了啊?”
“什麼?”戚魚從電腦屏前回過腦袋。
“我看看我看看。”喬文文湊熱鬨,“真的假的?”
“真的啊!上熱搜了都。”鄭司佳又八卦兮兮補一句,“不過評論都在誇華泰董事長好帥。”
鄭司佳順手將一條財經新聞分享在了群裡,戚魚戳開,是今天中午的新聞。
華盛泰源宣布收購華盛集團的100%股權,議案已經通過董事會和股東大會表決,交易完成後,華泰將完成對華盛的百分百控股。
“什麼意思啊?”喬文文懵了,“華泰跟華盛不是一家嗎?”
“這意思就是說,以後華泰才是母公司!好複雜,這種是關聯方公司的換股吸收合並吧……”鄭司佳解釋兩句,回過神,“完了,袁波肯定要給我們出期末題!!”
何止複雜,子公司收購母公司,還是這麼大的兩家,彆說A股市場,放眼國內市場都是頭一回出現這種案例。
業界動蕩,華盛和華泰的股價也大幅波動,媒體紛紛驚動發稿,誇張報道稱,華盛的這場“太子之爭”到了最精彩的部分,看來是要在今年落下帷幕了。
“華泰變成母公司,這說明什麼?”喬文文還懵著。
“……”
“說明……華泰很有錢?”
戚魚沒吭聲,點開新聞的配圖看,是虞故崢在以前某個金融峰會上發表演講的照片。
男人西裝革履,五官輪廓好看得異常出眾,在台上既沉靜且從容。和第一次見的時候沒有太大差彆,反而有一種經歲月雕琢後愈發成熟的迷人感。
第一次見麵,虞故崢幫她包紮傷口,對他來說,是隨手幫的小忙。後來對自己好,可能也僅僅隻是好。
虞故崢好像沒有要從自己身上拿走什麼,包括她的一份喜歡。對他而言,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
“魚寶貝,怪不得最近你都不打電話了!我看你們都要忙死了。”
戚魚退出新聞,半晌點頭“嗯”了句:“他應該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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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那天,戚魚抽出沒課的上午,去近郊的陵園給媽媽掃墓。
戚魚沒有開車,直接打車去。
她母親梁婉的墓是外公還在世的時候給安頓的,這幾年來掃墓的也隻有戚魚。等她沿著陵園門口的林蔭道出去,正要打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小魚。”
是戚明信。戚魚循聲回頭。
道邊,戚明信從旁邊的車上出來,吩咐司機把車開遠,才溫聲問戚魚:“今天來看你媽媽?”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見這句稱呼,戚明信不習慣地一愣,神色有些窘態,隨即笑道:“我來給你媽媽掃墓,既然都碰到了,和爸爸聊一聊吧。”
戚明信確實是專程來這等戚魚的。
華泰要收購華盛,這事拉扯了兩個月,聽說雙方的大會小會連軸開,到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兩家公司的交易預計在年底前完成,看來虞家是真要變天了。
虞故崢也是好手段,華泰從當年的隻做基礎設施業務,發展覆蓋到海外能源,金融和地產等數十個行業。而當年失敗的澳洲礦采項目,現如今所有生產線已經進入調試,在重啟後進行得格外順利,預估未來五年的盈利逾百億。
收購議案一出來,兩邊意見激烈,但結果在意料之內。
可戚明信沒想到,最近公司和華盛在談的幾個合作項目都不了了之了。
虞故崢那邊回複說約不出時間和自己見麵,戚明信心神不定,這到底是沒時間,還是根本懶得應付?
見不到虞故崢,戚明信隻好來找戚魚。
“其實爸爸過年的時候想見你,是故崢說你跟著他回他那邊過年。”戚明信歎聲,“爸爸還去找你,結果一次都沒遇上……”
不是沒遇上,虞家彆墅外那道安保就沒讓戚明信進去。
戚魚忽地抬起眼睛,看了眼戚明信。
戚明信還想問,誰知戚魚現在根本不聽話,隻回:“我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了。”
“等等!”戚明信趕緊叫住。
“虞故崢他現在是對你好,以後可不一定。”戚明信維持不住溫和,麵上作色,“你以為他好依靠?現在有多少人盯著他,哪天他出事你怎麼辦?”
戚魚轉過腦袋看他,聽得蹙了下眉尖。
“小魚,你非犟著跟爸爸斷絕關係有什麼好處?以後——”
“那也和你們沒有關係了。”戚魚頓了下,看他的視線清亮逼人,“不管是什麼事,以後都不要來找我了。”
戚明信怒斥:“你在跟爸爸說什麼?!”
戚魚卻破天荒甩開戚明信的手,一字一頓回道:
“我不會再叫你爸爸。”
從陵園回去,戚魚打車到虞家彆墅,之前她給小貓買的玩具填錯地址,快遞到了彆墅裡。
上午還沒下雨,等到車停在彆墅外,雨勢卻愈來愈大。
戚魚渾身濕透,問傭人阿姨要過快遞,思忖一下,還是想先上樓洗個澡。
臥室定期會有人打掃,乾淨得纖塵不染。戚魚進浴室的腳步停了停,忽然好奇往露台那邊瞅去。
好香。
雨水和玫瑰的味道。
戚魚沒打傘就走出了露台,默默趴上欄杆往下看。
露台下的玫瑰已經開了。鮮紅簇粉和梔黃純白的花盛開著一大片,在雨水裡顯得嬌妍欲滴,比戚魚之前想象的還要漂亮。
戚魚的下巴輕輕蹭著手臂,整個人在大雨裡杵了會兒。
但是等到玫瑰開了,她才發現。
自己的二十歲,好像都沒能留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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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總,戚小姐的電話一直關機。”
酒店走廊,莊成拿著手機跟虞故崢進房間,恭敬開口。
虞故崢看了莊成一眼,道:“給她同學去個電話。”
“好的。”
莊成又撥通一個號碼,見房間裡的金發男人正打算和虞總談事,於是想離開房間打電話。
“就在這打。”虞故崢語氣很淡。
莊成頷首應下。
公司收購華盛,交易還在進行當中。而虞總要出售在多倫多投資的能源公司,賣給本土的某一油砂生產商進行套現,所以這些天他們都在加拿大談這事。
剛才虞總彆墅的阿姨打來電話,問家裡車庫的那輛白色LS停了快三個月,要不要送去做保養。
那是虞總送戚小姐的車,而這一通電話莊成才知道,戚小姐已經個把月沒開那輛車了,中途她回過一趟彆墅,隻是取快遞。
莊成心道,這段時間他跟著虞總連軸轉地忙,才發現戚小姐的確有很久沒聯係虞總了。
現在電話不通,微信也暫時沒回複。
十五分鐘後,他聯係了一圈,結束通話。
“虞總,戚小姐這幾天不在國內,說是去比賽了。”莊成又道,“明天正式比賽,大概後天就回國了。”
虞故崢接過男人倒的酒,卻隨手擱下,問:“什麼地方?”
“華盛頓,在J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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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成:【戚小姐,麻煩看到信息請回複一下。】
偌大的禮堂內,舞台上正在演奏一段交響樂。戚魚的視線終於從台上挪下,瞅見手機屏幕多了一條消息。
戚魚垂睫回複一句。
莊成:【沒事,就是跟您報備一聲,明天您的車會送去做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