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申請交換生的事情,就差不多有底了。”
戚魚“嗯”了句。
汪盈芝像不經意問起:“虞故崢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見戚魚搖頭,汪盈芝心裡驚詫,虞故崢是不打算留人了?
汪盈芝心道,虞故崢到底還是足夠理智,已然權衡利弊過了,看來是打算割棄這段婚約了。
思及此,汪盈芝鬆氣,沒說那一晚和虞故崢的談話,又詢問:“出去交換的事,確定了吧?”
戚魚點了點頭。
“我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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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戚魚這學期的期末成績放出,不出意外,發揮得很好。
很快就收到了S大計算機學院發來的錄取郵件。
暑假開始,戚魚還是住在彆墅,隻是虞故崢沒有露麵。她在財經新聞裡看到過好幾次虞故崢的名字,關於收購的事,藥企的事,對方應該忙到沒有空回來。
戚魚去了一趟貓舍,將小貓接回彆墅,又把貓糧和玩具零食一並買了。
“這些家裡都有。”傭人阿姨笑道,“先生提過這事,所以之前我們就都買好了,在房間裡放著呢。”
戚魚有點茫然:“房間?”
一樓小客廳旁的儲物室早被改成了小貓的房間,很可能是從虞故崢離開的那天開始裝潢的,傭人帶戚魚推門進去,滿眼都是清新的粉白色調。
室內陽光通透,窗外就是花園的景色,貓窩和貓爬架一應俱全,四周還安裝了二十四小時寵物監控器。
小貓在門口徘徊片刻,熟悉了會兒新環境後,沒過多久就不怯生地扒拉起了角落裡的一隻玩具。
戚魚看得杵了幾秒,忽然緊抿了下唇。
都已經解除婚約了,虞故崢沒有必要對她的一個要求這麼上心。
她原來以為,虞故崢會在自己走後,把貓送給彆人養。
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
他……
“真可愛。”傭人阿姨笑道,“它有名字嗎?”
戚魚好半晌才回神,小聲道:“還是讓虞先生取吧。”
一切準備就緒,戚魚反倒徹底有了空閒時間。
“寶貝沒想到你要走了!”
甜品店內,喬文文的勺子伸過來:“我吃吃你這份,你什麼時候走啊?”
“下周。”戚魚將芒果西米露往喬文文的方向推了推。
“你寒暑假記得回來看我。”喬文文哭道,“不對,你們聖誕假是不是很短?暑假有三個月呢,一定得回來。”
戚魚彎起眼回:“有空我會回來的。”
“你肯定會回來,就算不看我,也看那個誰啊。”
“……”
喬文文調侃:“你這麼一去至少要大半年吧,虞故崢會不會難過啊?”
戚魚下意識想搖頭,又頓住。
她像在思索什麼,默了半晌,忍不住開口。
“我覺得他……”
“什麼?”
戚魚還是不確定地咽回去了。
一周時間轉瞬而過,戚魚和喬文文見了幾次麵,又結束了年前接的那個互聯網公司的外包項目。
她訂了八月中旬的機票走,和學校院裡同被錄取的另一個女生一起,對方暑期在市內做實習,跟她是同一趟國際航班。
汪盈芝在國內還有事,這幾天不在市內,抽空打來電話。
“阿姨和汪丞說一聲,讓他來給你接機。”汪盈芝提起自己的兒子,“他這段時間在搞創業呢,就在矽穀那,正好帶你熟悉一下。”
“不用麻煩您了。”戚魚禮貌回,“我到那裡以後,學校的人會來接的。”
“有什麼麻不麻煩,他和你是一個學校的,以後也好有個照應。”汪盈芝笑道。
汪盈芝又囑咐幾句,才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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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天,戚魚醒得很早。
是中午的航班,她吃完早飯就準備出門。
手機裡有不少消息,喬文文要給戚魚送機,還有同行的女生也發來了等下的見麵地點。戚魚一一回複完,拖著行李箱下樓,出了客廳。
S大有代收行李的學生顧問,戚魚已經提前寄了大部分行李去那邊,今天上飛機就隻托運一個輕便的行李箱。
“太太,走了啊。”
院子裡的園丁起得也早,正踩著膠鞋站在噴水的草坪裡,笑著招呼了聲。
戚魚回完招呼,轉過頭
遠處那片玫瑰園開得正盛,剛澆過水,雲蒸霞蔚似的,空氣裡似乎還有若有似無的甜香。
看了好一會兒,戚魚才走了。
出了彆墅大門,是百米長的林蔭道,戚魚邊走邊低頭打車,忽然聽到車行駛過來的聲音,抬起頭看。
胸口處忽然怦然一動。
不遠遠處雙開的雕花鐵門外,駛進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一路過來,在戚魚麵前停下。
這回沒見莊成先下車,反倒是虞故崢徑直過來。
“……虞先生。”看到對方走近,戚魚心跳不受控地怦然作響,頓了會兒,問,“您是來送我的嗎?”
虞故崢瞥一眼戚魚的行李箱,不答反問:“都帶齊了?”
“嗯。”
戚魚點點頭,這段時間都沒見麵,她微仰起臉看虞故崢,想了下開口:“那隻小貓還沒有取名字,您可以給它取一個,車鑰匙和您以前送我的東西,我都放在化妝台上了。”
說完,又小聲補一句:“我拿了一些放在零食間的糖……彆的好像沒有什麼了。”
虞故崢有些失笑。
“幾點的飛機?”
“十二點半。”
虞故崢道:“該走了。”
話雖這麼說,但虞故崢視線稍一俯低,無聲注視戚魚的眼睛。
戚魚的腳步沒挪。
咫尺間對視,對方的五官輪廓依舊極為英雋,一雙桃花眼深之又深,私是有情又不似,不動聲色時看幾眼就讓人覺得蠱惑。笑起來則更好看。
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了。
戚魚心裡剛冒出這個念頭,倏然感覺手腕被觸碰握過,下一刻,掌心被放進什麼,她下意識就輕輕攥住了。
隨後,虞故崢動作撤離,淡淡道:“走吧。”
戚魚瞅了眼手裡的東西,定住,是虞故崢常戴的褐木佛珠手串。
“您……”為什麼要給她這個?
手串對虞故崢來說,應該不是隨隨便便給彆人的東西。
為什麼要給她?
虞故崢並不送戚魚,似乎要離開。
“您等一下。”戚魚喊住,語速比以往要快。
虞故崢側眸看向戚魚。
“您……”
戚魚抿了抿唇,對視良久,忽然小聲問:“您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相隔不過三四步,戚魚見虞故崢微微眯了眼眸,神色細微難辨,那一瞬間仿佛是冷的,可也不像。
虞故崢並未接話。
戚魚的心跳快得厲害,卻破天荒地不局促了。
平時在虞故崢麵前的緊張,拘束,小心翼翼裹成了雲團,此刻卻像天光破開,雲層漸開。戚魚像隱約抓住了什麼,從謹慎的牛角尖裡鑽了出來,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您是有點喜歡我的。”
虞故崢眸光沉靜落在戚魚身上,終於轉身過來,卻沒出聲否決。
戚魚心跳愈來愈劇烈,又重複一遍,確定道:“你喜歡我。”
一時間,世界所有的聲音都熄滅,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戚魚從來沒肯定得這麼大膽。
她以往在虞故崢麵前遲鈍得如同天資愚鈍,小心又謹慎,此時此刻卻豁然開朗。
虞故崢喜歡她。
可是,那為什麼還要推開她?為什麼還要說那些話?
虞故崢也沒有告訴自己,她問了很多遍,他都沒有說一句喜歡。
……
戚魚看著虞故崢,回憶一點點在腦海裡慢放,以最大膽的猜測,以最不可能的角度。
她忽然懂了。
虞故崢不確定。
他說那些不當長輩的話,那些讓她想清楚自己要什麼的話,還有摘下戒指不再繼續婚約的舉動。
他不確定,她是不是把他當成長輩看待,是不是隻是因為聯姻。
他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戚魚往前走了幾步,一直到虞故崢麵前,感覺自己握著手串的手指像在細顫。
雖然看起來都是推開她。
但事實是,虞故崢喜歡她。
戚魚突然發現,原來虞故崢對她也會有不確定的時候。
所以他才把自己擺在一個進退得當的位置,一個關係隨時都能解除,又隨時都能開始的位置。
然而。
就像在競賽場上,當其他隊伍解錯了一道題,剩下的隊伍就拿過了主動權。
戚魚仰起臉看虞故崢,杏眸異常清亮,像無數光芒揉進眼裡,說不出的鮮活與生動。
半晌,她開口道:
“以前有人和我說,喜歡上彆人,不要讓他先知道。”
現在可以說了。
“虞故崢,我喜歡你。”戚魚認真接道。
天光乍亮。
戚魚抿出一個深深酒窩,怎麼都止不住笑容,看著漂亮得如同發光,聲音也比往常更甜糯。
對視良久,看著虞故崢的眼眸。
戚魚心跳快得驚人,卻道:
“但是,我要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