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媽媽剩下的話吞了回去,得,還在孝中呢,這婚事沒法提。可田小娘子要回自己家的話,三郎君這邊該怎麼辦?
元慈的目光閃了閃,忽然開口道:“不著急。田小娘子的身世尚有存疑之處。”
惲夫人驚訝:“大人?”剛剛元慈可是什麼都沒說,怎麼忽然提出異議來?
元慈道:“我此前已命銳兒前去捉拿董家夫婦,想必很快會有回音。”在來元家之前,田諾最後接觸的就是董大郎夫婦,驗證田諾的身世,從董大郎夫婦入手最合適不過。
惲夫人問:“那蔣家這邊是暫時推了?”
元慈摸了摸下巴,兩眼眯起,笑得老奸巨猾:“蔣家人既已到了,也不好叫人家白來,該做什麼繼續便是。”
惲夫人一愣,忽然明白過來,暗讚元慈高明。為了元如意,田諾是無論如何都要嫁入元家的。不管怎樣,先把婚事定下,免得今後生變。諒白家也不敢有意見。
白雁歸藏於寬袖之下的手指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道:“大人,孝期定親,隻怕對族妹名聲有礙。”
“非也。”元慈正色道,“這不是還沒確認身份嗎?總不好因未確定之事錯過吉日,誤我佳媳。”
白雁歸心裡哪有什麼不明白的,元慈這麼說,是向他,向白家表明郡守府對這樁婚事的態度。白家若是對田諾婚事有其它打算,那下一步,元銳調查董大郎夫婦回來,很可能就會出現證明田諾不是白家女的“證據”。
能不能帶走田諾,全看白家對和郡守府這樁婚事的表態。
一瞬間,白雁歸心裡掠過無數念頭,緩緩開口道:“大人考慮周全,雁歸代族妹感謝大人厚愛。能有機會與大人結親,白氏亦是三生有幸。”小不忍則亂大謀,隻是口頭答應而已。
見他上道,元慈笑眯眯:“雁歸客氣了,現在想想,有烙字為證,小娘子多半就是白家女。既然父孝在身,不宜定親,不如這樣,先交換個信物,等出孝再談其它。”
白雁歸屈起的手指又是一動,麵上一絲不露,應道:“好。”
破舊的騾車吱楞楞行走在顛簸的官道上,冷風不停地從車廂木板的縫隙中灌入。田諾瑟縮了下,將雪白的棉布鬥篷又攏緊了些。
對麵,少年如玉,閉目端坐,單薄的春衫一塵不染。
真是個怪人!田諾暗暗吐槽:從元家離開時,惲夫人極為不舍,要她把這些日子為她置辦的隨身衣物和首飾都帶上,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受,白雁歸直接一句“還在孝中,不能著色衣”推掉了;元銳聽說了她的事,匆忙從軍營中趕回來,叫了元家的馬車要親自送他們,他卻冷淡之極,一句需避嫌婉拒了;甚至連踐行宴都被他以她尚在孝期,不宜赴宴為由,無情地推掉了。
想到無緣的水晶餃子糯米糕香酥板鴨芙蓉蝦,田諾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尤其對比此刻,她隻能穿著他為她準備好的土布素服,就著白水啃著他買的白麵饅頭,坐上他另外雇來的漏風的騾車,一路顛簸著回白家村,當真是“無處話淒涼”。
田諾被顛得七葷八素,怎麼調整姿勢都不得勁。不一會兒她就覺得渾身疼痛,快要顛散架了,滿腦子都是橡膠輪胎什麼時候能出現?實在不行,有沒有辦法加個減震結構?或者找兩個軟墊子墊著也好。
正當痛苦,耳邊忽然響起少年清冷的聲音:“過來。”
田諾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少年再叫了一聲,她驚訝,指了指自己:“叫我嗎?”
白雁歸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向她伸出一隻手,白皙、纖長、有力。
田諾驚悚,這家夥想要做什麼?
白雁歸沒有等到回應,又催促般喊了聲:“諾諾?”他的聲線乾淨而清冷,“諾諾”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喟歎,仿佛他早就呼喚過千萬遍,親密而自然。
田諾更驚悚了,隻覺雞皮疙瘩從腳底一直爬到了頭頂,整個頭皮都快炸了。這個稱呼是她最親的人的專屬,她從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從白雁歸的口中聽到。
啊啊啊,他們倆哪有這麼熟?
她張了張口,想糾正他的稱呼,目光觸到他平靜無波的麵容,微顫的睫毛,居然一下子不敢開口了。
“過來!”大概是等待的時間太長,白雁歸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莫名的焦躁,忽地俯身,伸手一撈。
田諾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身子騰空而起,下一刻,落到了他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大腿上。
淡淡的皂角香氣和少年溫熱的體溫瞬間包圍住了她。田諾目瞪口呆,渾身僵硬:她這是見鬼了?性情古怪,疑似有潔癖的白雁歸白郎君,竟然把她抱坐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