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這一次,孩子們的聲音異常整齊。
田諾撇了撇嘴:看不出,這家夥年齡雖不大,氣勢倒是足。剛剛那目光,連她看了都心肝一顫。不過,他做騎射先生?想到這家夥吹毛求疵的作風,田諾忽然同情起這些孩子來。
隻是他在進門處教騎射,她倒不好往前麵去了。正要折回,一聲憤怒的吼聲忽然響起:“蠢貨,蠢貨,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隨即,一物突然從學堂的窗中飛出,朝著田諾的麵門飛速而來。
田諾猝不及防,她素來的毛病,收到驚嚇反應就慢半拍,一時間,全身血液湧上耳畔,如鼓而鳴,她動也不能動,眼睜睜地看著那物迎麵而來。然後,擦著她的耳邊飛過,落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她這才反應過來,回頭看去,原來是一件木雕的筆洗。
接著,越來越多的不明物體飛了出來。田諾皺了皺眉,在狼狽地躲過硯台、毛筆、竹簡、筆山、鎮紙等諸多物件後,她終於怒了,衝到窗前道:“亂扔東西,有沒有公德心啊!”
裡麵頓時靜了下來,一屋子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她麵上,隨即先前大吼的那個聲音再次怒衝衝地響起:“哪來的黃毛丫頭擾亂課堂?”
田諾看去,但見裡麵一個四五十左右,臉色赤紅的矮胖老者,頭發散亂,長袍開襟,赤足踩著竹屐,一副不修邊幅之態,正是說話之人。五六個孩子散坐在裡麵,好奇地看向她這邊。在她和老者直線距離之間,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抱著頭躲在桌子下,桌上空蕩蕩的,筆墨紙硯統統不見了。
顯然,那些東西都被紅臉老者用來砸人了,隻不過用力過大,倒讓她遭了池魚之殃。
此時,聽紅臉老者倒打一耙,她不由心下惱怒,冷冷開口道:“若不是我躲得快,隻怕你老就要賠付湯藥費了。你老是不是至少該道個歉?”隻可惜她年齡小,長相又是偏可愛型,一張小臉如粉團子一般,縱然生氣,哪有什麼威懾力。
紅臉老者跳了起來,強詞奪理道:“賠,賠什麼賠?老夫上課素來的規矩,不許人靠近,你自己不長眼睛撞了過來,砸到也活該。”
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不是都不許,先生隻是不許聽不懂你課的人靠近。”卻是那抱頭躲避的孩子,見沒了危險,頂著一卷竹簡,悄悄探出頭來說了一句。
田諾原本板著一張小臉,見他模樣,差點破功。男孩穿一身半新不舊的土布衫,也不知是不是在泥裡滾過,灰撲撲的,腳上的布鞋破了個洞,露出半個大腳趾來。更絕的是,一張臉兒本就生得黑,此時卻橫七豎八地畫了好幾道墨痕,倒是一對眼睛烏溜溜的,靈活之極。見田諾看過來,他對她眨了眨眼,扮了個鬼臉。
紅臉老者瞪了他一眼,聲音高了起來:“有什麼區彆嗎,難道這毛丫頭能聽懂我的課?”
那孩子不怕死地抬杠道:“說不定她就聽得懂呢?”
紅臉老者氣堵,順手就抓起手邊的戒尺砸向他。那孩子極靈活,立刻又縮回桌子下,唉喲唉喲地叫道:“彆砸了,再砸就更笨了,你老豈不要氣得更狠了?”
“我就砸你這死小子了怎麼著?”紅臉老者吹胡子瞪眼,“滿口胡謅。我教了你一年,你才學了個半吊子,她才多大,能懂?”
那孩子不服氣地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她就不會了?”
紅臉老者拍桌子:“她要會老夫立馬給她賠罪。她要不會,趕緊的給我滾回去,該玩泥巴玩泥巴,該學繡花學繡花,休來這裡瞎湊熱鬨。”
四周頓時傳來一片哄笑聲。
田諾臉色冷下,轉頭問那孩子道:“他講的是什麼課?”
旁邊有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白瑜,這丫頭連先生上的什麼課都不知道,你還說她能聽懂。”
白瑜並不理會他,笑眯眯地回答田諾道:“算學。”
田諾心裡有了數。彆的她沒把握,這算學她還真不怕。她從前恰好做過關於古代算學的數學小論文,查過不少資料。那些難題對從小經曆過奧數競賽,又從九年義務製教育加高考獨木橋中殺出來的她來說,幾乎都是小兒科。
田諾道:“不妨出題試試。”
旁邊孩童起哄道:“還挺自信,小丫頭,你先告訴我們一加一等於幾?”
田諾不理他們,對白瑜道:“你來出題,隻管難一些,太簡單的我可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