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仆人將消息帶回去之後,謝氏族人都是一片靜默,尤其是謝氏族長,謝原。 謝原是謝氏的嫡長子,自他記事起,便接受家族的教導。他生而尊貴,享受著家族帶給他的榮光。他的一切都來源於他的家族,他的身份。 可與所得就必有所失去,族人們能夠將資源傾斜與他,便是要他帶領著家族走向更高處。從一開始,他就知曉他的婚姻不能自主。所以他明明有了愛慕之人,卻還是娶了鎮南將軍的獨女,白蘿。 可惜鎮南將軍在鎮壓蠻夷叛亂時為國捐軀,家族勢力一去千裡。陛下感念鎮南將軍一生為國征戰,為表嘉獎,所以對將軍府十分的榮寵。 為防絕嗣,還過繼了白氏的子侄,封了鎮南候,連已經嫁為人婦的白蘿也受封縣主。白氏一門雖無實權,卻依舊尊榮。 可惜白蘿早死,繼承白氏的人並不感念鎮南將軍的恩澤,並不照拂謝殊。謝氏迅速的壓下了白氏一族,並吞下了白蘿的遺留。謝原也得以娶了心慕之人。 白蘿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個武夫的女兒,粗枝大葉,那裡及得上他的心慕之人分毫? 白氏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個從泥土裡爬起來的家族,身上的泥濘都沒有洗乾淨,就又摔了下去,今後也沒有再起之時。 謝殊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個癡傻的兒子,他想要多少沒有? 他誌得意滿的成親,心慕之人在過門後就為他誕下了麟兒,這大喜若狂,才是他心目中的繼承人! 所以他放任下人們慢待長子,放任謝殊癡傻的名聲流傳,放任夫人動下手腳。 並在那道人來到府中的時候,將長子交托與他。甚至與族中交接,與鎮南候府讓利,收拾好首尾,就等著這位長子無聲無息的消失,隻是沒想到啊…… 書房中,謝氏老夫人,謝原,謝樟,謝氏主母,這幾個謝家的掌權人齊齊靜默。 謝原坐在主位上,詳細的詢問了那仆人謝長離的反應,得知了他的反應,那毫不在意的模樣,縱然他答應了參加壽宴,謝氏族人也知曉一切沒那麼簡單。 一切終究是沒有挽回的餘地啊,他竟是一點也不在意宗族…… 他用手拂過額頭,眉心微皺,威嚴的說道,“下去吧。”那仆人就此退下。 他微微的歎息,“早知道……” 早知道?早知道又能如何?他敢在元妻新死,繼妻誕下麟兒的時候讓嫡長子暴病而去嗎? 他敢承受世人的問責,陛下的深究嗎? 他敢挑戰千百年流傳下的製度嗎? 他不敢,他一樣也不敢,就如同他明明有了心愛之人卻仍舊要娶白蘿一樣,他隻會把責任推到彆人的身上,自己卻無一絲擔當。 他的夫人,那位曾經溫柔似水的女郎,此刻依舊用滿懷愛意的眼神看著他,他依舊心懷愛戀,卻也忍不住對他發出埋怨,若不是…… 身著錦衣,發飾珠玉的婦人感受著丈夫身上傳來的怨氣,掐緊了手心。沒用的東西,自己沒本事還怪到了她的頭上。早二十年弄死那小崽子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到如今這個地步,他還想怪誰? 這二十年來,她操持家務,主持內宅,哪件事不是井井有條,他不能幫上忙就算了,隻知曉給家族惹麻煩,到頭來叫彆人收拾。謝殊的事也就罷了,還有那整個院子的庶孽…… 院中的眾人各懷心思,也沒有商量個章程出來,隻能散去,應付起了隔日的壽宴。 壽宴之上,賓客往來,人潮如織,謝氏的主人們都打起了精神應對,但他們最為擔心的事卻沒有出現,謝長離並未出現在壽宴之上。 直到明月西斜的時候,謝氏族人在大堂內修整的時候,才看到一席青色的道袍無聲無息間出現在堂外。 明月高懸,四周的風溫柔的拂過花樹,那人站在月光之下,更顯皎潔姿態,縹緲如仙,看近實遠。 也不見他怎麼動彈,隨意走動了兩步,便走到了大堂之內,謝家人這才看清楚了謝長離的模樣。 宛若美玉的麵貌與謝原有七分相似,隻一雙輪廓微微上挑的眼睛與他母親十分相像,雖然氣質隔了十萬八千裡,但也難怪那畫師能認得出來。與他相比,容貌更像他母親的謝樟反而不像謝氏族人。 但這般相似的相貌,因那淡漠的氣質卻與謝家人南轅北轍。宛若玉雕的五官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不似真人,遠勝過其他的謝氏族人。 在人群中的兩位謝氏女目光閃爍,雖然聽說過謝長離的盛名,但自詡美貌的她們從來都是嗤之以鼻,此刻卻也忍不住浮起了嫉妒之心。 但更為重要的是,她們從未見過這位容貌出眾大哥,這是一個變數,變數象征的往往都是不好的消息。那麼,他是否能夠為自己所用? 謝長離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手中一轉,一個玉瓶便出現在了謝原的身邊。 “青華丹,有增壽十年的功效。”他隨意的說道。 “你這是何意,”謝原一驚微微皺起了眉頭,視線隱晦的掃過玉瓶。心裡隱隱有些猜測。 “十年壽命,了斷父子親緣,自此後,謝氏便於我再去關係”。果然,謝長離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謝氏的族人控製不住的看向了桌上的丹藥,增壽十年…… 謝長離雙手點了點桌子,清脆的響聲就如同暮鼓晨鐘,響在了謝家人的心頭,但依舊敲不醒他們心頭的遐想。隨手就能拿出這麼好的東西…… 看著他們驟起的貪婪目光,謝長離不屑的嗤笑了聲,“莫要貪心,不然你們也等不到用青華丹的時候。”膽敢冒犯,他就直接了結他們多餘的陽壽。 說罷,也沒等謝原應承,直接走了。 潯陽謝氏,自謝原成為族長後,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也難怪,以謝原的本事怎麼支撐得住諾大的一個家族。這般優柔寡斷的人,明知道謝長離不會回到謝家,卻依舊含糊應答,承接陛下的恩澤,根本就不去想他們承受不承受的住。 若是在一開始謝長離的身份揭曉時,便名言他已與謝氏斷絕關係,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可惜啊可惜,他們被貪婪蒙住了眼睛,連生死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