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要從賈家的噩夢中醒來了,但湘雲卻覺得自己此刻仿佛深陷噩夢不能自拔。
若不是噩夢,怎麼會有人當麵對她嗬斥責罵。
她雖然打小失了父母,但也是侯門小姐,從來沒有被這樣羞辱過,整個人直接就懵了。反應過來後,惱得漲紅了臉就要辯駁。
誰知鳳姐兒早已走過來,還招呼著鴛鴦平兒幾個一同牢牢摁住她,語氣軟中帶硬:“雲妹妹吃多了酒,快彆鬨了。”
見她仍是要張口,鳳姐兒便悄悄在她耳邊急促道:“之前得罪了這一位的南安王府周姑娘,至今還被太後的懿旨扣在府裡呢!雲妹妹,你且老實些吧。”
鳳姐兒心道:今兒我這好人也算做足了。若不是為了做給老太太看,我何苦來管你,由著你去碰釘子豈不好。
誰知湘雲見鳳姐如此,雖掙紮不起,還是怒聲道:“她是侯門小姐,難道我便不是了?鳳姐姐怎麼竟向著外人,由著我被欺負!”
但她到底有些畏懼,不敢直衝著商嬋嬋發火,於是隻沉著臉子道:“翠縷!來給我收拾東西家去,我還有什麼臉坐在席上!”
鳳姐兒還未及繼續勸解,隻聽商嬋嬋冷笑道:“我看你將旁人比作戲子的時候,並不在乎人家的臉麵過不過的去。所以我當你不在乎要臉這件事呢。原來鬨了半天,隻要自己的臉啊。”
“那憑什麼,就憑你臉大啊?”
賈母等人沒想到商嬋嬋這個看起來柔弱嬌怯的小姑娘,發作起來竟這樣不依不饒。
湘雲本就羞憤交加,此時再叫商嬋嬋這一懟,不由大放悲聲,深覺這是自己沒有父母所以任人欺淩的苦楚。
探春一貫機敏,此時連忙上前勸和。
湘雲便拉著她哭道:“素日你們姐妹玩笑都使得,隻我說不得她。果然她是主子小姐,我是奴才丫頭,得罪了她使不得!”
商嬋嬋聽了這些話,更想起書中湘雲還有句更厲害的說給寶玉:“我也原不如你林妹妹,旁人說她,拿她取笑都使得,隻我說不得她。”
可見在湘雲心中,取笑黛玉根本就不是什麼過錯,賈家姊妹都可以,她自然更可以。
商嬋嬋什麼反應且按下不表,隻說探春,臉都嚇綠了:上次她幫著寶釵說了句好話,結果寶釵被商嬋嬋懟了沒落下好處不說,連黛玉也與自己生分了,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上次的事兒探春還沒懊悔完,結果現在湘雲又說她日常也拿黛玉玩笑——這,這怎麼還拉彆人下水呢!
此時探春深恨自己:叫你再多話,叫你再跳出來表現,怎麼還不長記性!
於是她連忙撒開湘雲的手,撇清道:“雲丫頭快彆說了,往日我們姊妹說笑絕不至於此。”然後也不敢再往前湊,同惜春迎春一起避開了。
商嬋嬋接了茯苓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道:“備車咱們回家去。我要請母親往保齡侯府、忠靖侯府去請教一番,他們府上可是教導自家姑娘將姊妹比作戲子為樂?若真如此,這樣的新聞宮裡的娘娘們怕都是愛聽的。”
論起扯著虎皮做大旗這件事,商嬋嬋可是行家裡手。
果然見一直作壁上觀的賈母臉色一變:這事兒若關起門來不過是姊妹口角的瑣事,但天家麵前無小事。要是真傳到宮裡,她史家女兒的教養名聲可就要壞了。
那可是她的娘家!
賈母見湘雲還一味隻是哭,不由也惱起來:好好兒的,你非找事將黛玉比作戲子做什麼?
若是平日私下取笑也無所謂,今天還有貴客在呢。又不是不知道這位商姑娘跟黛玉親近,偏要這會子鬨事,腦子也不知道長到哪兒去了。
賈母略一沉吟,便沉聲肅然道:“雲丫頭,還不快給你林姐姐賠禮道歉。”
史湘雲哭聲頓止,不可置信般怔怔看著賈母:叔叔嬸嬸對她總是嚴格不親近,隻有榮國府老祖宗待她十分親熱,事事都超過自己的孫女去。怎麼這次賈母也不向著她呢。
她舉目四望,隻見人人都望著她,迫著她,等著她道歉。
這不是她熟悉的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