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月二十三,宮中慣例給陪讀諸女放了年假。
商嬋嬋全當自己回到了前世, 就像那放了寒假的學生一般, 不到開學前一天是不會打開書包的。
於是從臘月二十三,直到臘月二十九, 她一頁書都沒有看, 隻每天寫兩筆字。是真·兩筆——黛玉的消寒圖塗一筆, 商馳的消寒圖塗一筆。
這一天的功課就算是做完了。
今年京中多雪。
自臘月二十二日起,天空中紛紛揚揚幾乎未曾中斷的下了三日雪。正是瑞雪霏霏落, 亭台如玉簇、花木似銀裝, 整個保寧侯府宛若冰雪琉璃世界。
商嬋嬋從宮中出來, 也覺得鬆快許多。
想著年節下,父母和幾位兄長都各有忙碌之事, 唯有自己十分清閒。於是孝心一動, 就領著丫鬟在幾人院中各堆起了一個大雪人, 來哄人開心,
可惜她堆得並不好,那雪人不但做不到憨態可掬,頗可解頤, 反而有些扭曲嚇人。
反正夜裡見了,比較驚悚。
因她是白日領著丫鬟堆得, 商馳晚間回府,走到自己院落中,毫無防備迎麵就看見一個嘴歪眼斜的雪人,不免吃了一嚇。
想他當年金殿對策, 心跳都未曾這樣快過。
於是次日清晨商馳給母親請安時,就提出讓江氏教導商嬋嬋管家之事。
“父親已有了答允承恩公府聯姻的意思,母親也知道承恩公世子夫人的脾性,估計等妹妹嫁進去,便要從鄒太君手裡接過管家之事了。所以母親竟是早些教導她的好。”
言下之意,不要讓她再瘋玩以至於禍害大家了,沒有人會喜歡看到自己院子裡多出一個這樣的雪怪。
江氏隻覺得女兒一年到頭在宮中讀書已經很累了,如今年根底下自然要好生樂一樂,頗有些不忍,於是隻道:“罷了,待年後再教導她吧。”
可見不管是現代人還是古代人,都是要一樣的:管他什麼事,都可以用一句大過年的來打發掉,凡事都等過了年再說。
商嬋嬋並不知道,自己好心堆雪人卻又添了功課。
在她敞開玩了兩三天後,也有些無聊,不由想起去歲來:彼時林如海未歸京,江氏不願將黛玉送回榮國府,於是一直留她到大年二十九。
兩個人日日相伴,多麼有趣。
然而今歲黛玉卻得在林府掌管一府事務——各家年禮雖有舊例可尋,但她仍有許多要操心之處,不得往年那般清閒。
江氏因怕黛玉操勞太過,反而傷身,於是過了臘月二十五,見天色放晴,雪也停了,便打發人去接黛玉來散心。
黛玉來保寧侯府向來是住在商嬋嬋院中的,並不曾去住客院。
江氏也早已叫丫鬟傳話給三位少爺,這些日子不要往妹妹院中去,免得撞上外客。
且說黛玉也叫外麵堆著的雪人醜到了,於是等進了內室,瞧見商嬋嬋牆上貼著商馳所寫的九字消寒圖,就忍不住脫口讚歎道:“好字。”
果然眼睛還是要用來看美的事物。
商嬋嬋立刻來了精神:“林姐姐,這是我大哥的字。我並不怎麼會分辨字的好壞,林姐姐覺得如何?”
如今黛玉心中早把商家視為親戚之家,也就不那麼避忌不肯論及外男。
連著林如海,因與商家走的越來越近,偶爾也會在女兒跟前提起商家諸子,語氣跟說起自家子侄沒什麼分彆。
於是黛玉細細賞鑒了一回商馳的字便道:“我們家書房裡也有許多名人字帖,不說旁人,父親自家的行書就是一絕。”
“我觀令兄的字矯若驚龍,與父親的字還有三分相像呢,隻是多了幾分銳利進取的鋒芒。”
字如其人,商馳麵上再溫和,內裡也是個自負強勢的人,這運筆之間就瞧得出。
黛玉去歲上元節是見過商馳的,彼時隻覺得那是個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謙謙君子。
然而這一年來,林林總總聽商嬋嬋說了許多商馳之事,如今又親眼見了他的字,倒覺得他與表象不同。
於是笑道:“從前你說起令兄考教你的事情,怕成那個樣子,我還疑惑,觀令兄舉止應當是個溫和從容的性情。”
又再看了一眼牆上的消寒圖,點頭道:“今兒看他的字,倒有些信了你從前的話。”
商嬋嬋大有知己之感:“隻有林姐姐你懂我。便是太後娘娘,見我這樣怕大哥,都十分疑惑,隻說他是再好沒有的性子,必是我淘氣太過,真真是冤枉死我。”
兩人正說著,隻見茯苓抱了一隻肥嘟嘟的波斯貓來。
商嬋嬋拍手道:“我們家蘋果來了,快叫我抱抱。”
她最懷念的前世之物,就是手機。本想給小貓取名為手機,但生怕遇到同為穿越來的老鄉,一聽露餡,所以改成了蘋果。
黛玉一見就笑了:“這是荔容姐姐送給你的那隻小貓?怎麼胖成了這個樣子?”隻見這薑黃色的貓咪胖的四肢都是一截一截鼓出來,宛若藕段一般,連爪子上都是肉。
商嬋嬋接過來抱在懷裡:“它是橘貓,它的胖與我無關。”
世上誰能不愛小貓咪呢,於是黛玉也接過來抱了一會兒。這貓馴養的十分溫順,爪子也剪得乾乾淨淨,此時被摸得呼嚕呼嚕的,十分憨厚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