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1 / 2)

且說賈寶玉此人,雖口中常說男兒是須眉濁物, 他一貫最厭。

但其實是分人的, 比如北靜王、比如秦鐘、比如蔣玉涵,他一見俱是傾倒, 彆說厭了, 恨不得掛在人家身上。

他倒是真的不看出身, 隻看一張臉, 標準的顏控。

起初他聽了劉長史的吩咐來戶部關銀子,還拖拖拉拉十分不快。然見了商馳後就禁不住眼前一亮,立刻起了結交的心思。

他之前從未親眼見過商馳,故而此時並不認得。隻見他穿著侍郎朝服,便知是戶部官員, 自己正巧可借公務過去說話。

然也不由跌足在心內歎道:這樣明珠美玉也似的人物, 偏偏落入俗世官場之中,與一群祿蠹朽木為伍,當真是令人歎惋。

於是忙上前問好,又詢問商馳姓名。

商馳並不與他寒暄,隻道自己是戶部侍郎,讓賈寶玉取出長史的批條與賬目來對冊。

賈寶玉就忍不住皺眉:此人看似清風朗月, 為人卻是俗氣,隻在這些銀錢上計較。

且商馳對過賬簿後,又問了他讀什麼書,上了幾年學,更叫賈寶玉覺得俗不可耐。

無非是看在這張臉的份上, 才肯好好回答。

但等商馳再論及今年會試,問著他八股破題時,寶玉就忍不住翻臉了,斥道:“八股文章最為可笑,那些個舉子不過是誆混功名,把曆代聖賢明言混搭亂湊,東拉西扯,都白糟蹋了,還自以為博學深奧呢!”

然後又怨念地盯著商馳:當真是個利欲熏心之人,白辜負了上天給他的這副形容。

商馳也不與他辯駁,隻另起一話賀他;“老聖人特念舊恩,有意命賈二公子入國子監讀書,想必日後二公子的學問可日進矣。”

寶玉的臉當場就刷白一片。

要不是在戶部,他能當場就開始砸玉。

國子監在諸多學子眼裡是研實求學的聖地,但在賈寶玉眼裡,簡直就是汙濁的發源地,他絕不能淪落到那等去處!

於是當場對著商馳發表了一通“國賊祿鬼”的宏論,這次可就不單單批駁誚謗八股文章了,更是連滿朝文武都罵了進去。

商馳靜靜聽著,見他一氣兒說完,才指了旁邊一位聽呆了的抄賬小吏道:“你去工部,立請賈存周賈員外郎來此一晤。”

寶玉目瞪口呆,當場腿軟。

剛才指點江山,把滿朝文武都說成賊和鬼的氣勢登時就扔到了九霄雲外。

他不由惱道:“你又是何人,我父乃榮國府之子孫,豈可容你召之即來!”

商馳懶得與他多話:賈寶玉方才還罵官員是國賊祿鬼,這會子又拿著家世來唬人,實在可笑。若他能如盧林安般鐵骨錚錚,一根筋對誰都說一樣的話,商馳還能高看他一眼。

如今隻瞧他聽了父親的名兒就嚇成個鵪鶉的樣子,就連鄙夷都懶怠了。

正如賈寶玉當日見了北靜王,聽王爺囑咐賈政不要溺愛子孫,讓他去談講詩書,增進學問時,根本一聲不敢吭。

倒是寶釵湘雲等女孩勸他上進,他就甩臉子走人,也不是平日所說的愛護女兒的形容了。

說到底不過是窩裡橫罷了。

現他並不知道商馳的出身,隻以為是個普普通通的戶部官員,聽他要給賈政告狀,當然就惱了,隻問著商馳是哪個。

自方才賈寶玉提高了聲音開始長篇大論起,戶部堂內許多官員都開始往這邊行注目禮。

此時早有看熱鬨的人出聲說道:“此乃保寧侯府嫡長子。”

另有人補了一句:“就算不論家世,商侍郎的官職也比賈員外郎要高呢。”

賈寶玉:……

民眾往往會將皇宮和皇城混淆,其實兩者並不相同。

皇宮才是天子居所,而皇城的範圍卻很大。

本朝六部皆在皇城中辦公,太/祖時六部設在南麵午門內的幾處房舍中。後來大夥兒都覺得不太吉利,幾次上書皇帝,直到了太上皇時,才終於有幸搬家,去了西華門處。

但無論怎麼搬,六部都是擠在一處的。

故而賈政得了此信兒,連轎子車馬都不用備,跑著也可以很快趕來。

而賈璉今日也在工部,聽聞後也連忙跟在二叔後頭一起過來。

邊跑還邊算著日子,心內暗道不好:今日林姑父休沐,他們榮國府跟商家彆說沒有交情,倒還有些不痛快。林姑父不在,誰能壓住商侍郎護著寶玉?

無論是年紀還是輩分,賈政都該與保寧侯平輩論交,算來商馳乃是晚輩。然而商馳麵對賈政,一點沒有執子侄之禮的意思。與他一貫尊老敬賢謙恭慎行的舉止大為迥異。

不過想著方才賈寶玉說的那些話,在場的官員自然不會說商馳的不是。

說起在場官員,現在戶部裡可是站的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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