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炸前奏(1 / 2)

商馳見父親這般,就知二人還有話要說,便施禮退了下去。

商鐸才繼續對林如海道:“你肯幫襯賈家大房也無妨,但也要留心他的人品,彆再做了東郭先生——賈雨村的事兒還在眼前呢。”

如今賈雨村的官位節節攀升,已從應天知府補授了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讚朝政。

在寒門官員中,他這個升職速度簡直駭人聽聞。

林如海想起賈雨村的為人就覺得鄙夷厭惡,深覺連聽都臟了耳朵。

賈雨村入京後,不是沒有過登林家的門,表示攀附的意思,然林如海隻是不做理會。

賈雨村心下含恨,然又無可奈何,聽說林如海與嶽家鬨翻,他索性就棄林家而去結交四大家族。

商鐸隨手翻著戶部的公文,口中道“賈雨村現在跟榮國府賈存周好的跟親兄弟似的,天天恨不得收拾了鋪蓋住在榮國府。”

“更是為著省親的事跑前跑後,比賈家正經爺們都忙,不知道的,以為他才是賢德妃的親爹呢。”

“也難為他公私兩不耽誤,朝上也不忘一味看著聖人的臉色說話,什麼是非道理,全都是不講的。”

林如海歎道:“如此鷹視狼顧欺下媚上之人,聖上居然還要用他。”

商鐸笑道:“那是聖上心疼我,你瞧現在背後罵我的人是不是少了許多?橫豎我在上頭看著,賈雨村也做不出什麼禍國殃民的大事來——頂多禍害一下榮國府。”

兩人再閒聊幾句後,商鐸便道要去皇上跟前回話。

林如海點頭,不免囑咐道:“萬壽節將至,聖上心情不愉,便是你與聖人情分不同,回話間到底也要小心些。”

伴君如伴虎,林如海一向覺得商鐸禦前奏對太隨意了些。

隨意到哪天皇上計較起來,真要降罪,都是不虧的。

商鐸知道這是他的好意,也就答應著。

但心裡卻明白,如果他跟旁人一樣,對皇上恭敬畏懼,皇上才會失望。高處不勝寒,皇上也並非金身神像,而是肉/身凡胎,怎麼能不寂寥。

所以,他的小心謹慎是在心裡,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麵上卻從來輕鬆隨意,常跟皇上玩笑兩句,也算是哄皇上高興了。

商鐸從戶部西華門處一路入宮,因還有幾日就是萬壽節,宮中早已鋪陳擺設,無不妥帖。

當真是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處處是皇家太平氣象,富貴風流。

正如林如海所說,皇上的興致很不高,一張臉陰沉沉的。前來給皇上回稟各省督撫進呈貢物的商鐸,心裡很明白皇上在不痛快些什麼。

然隻做不知,甚至開始不疾不徐地朗誦禮單。

片刻後,皇上先忍不住打斷:“舅舅,你怎麼不問朕為何不愉?”

商鐸笑道:“皇上心情不好嗎?臣倒沒看出來——這些瓶瓶罐罐還都完好無缺,說明皇上心情也不算太糟。”

皇上負手站在窗前:“也隻你會跟朕說些真心話了。不比外頭,人人麵上對著朕都是恭敬萬分,心裡肯定都在說朕是個傀儡皇帝。連四十歲的壽宴都得壓製規格,不得與曆代帝王舊例同處。”

太上皇尚在,皇上的四十聖壽就有些尷尬,總不好越過親爹當年去,隻得低一等,最後弄得半皇上半太子的。

最苦澀的是,皇上還得主動提出來,不敢與太上皇四十聖壽比肩,自請降等。

禮部終於鬆了口氣,不用夾在兩座大佛間左右為難。

禮部是解脫了,但皇上本人很痛苦:這樣不倫不類,在他看來,就是在他的龍臉上抽了一掌,讓天下人看笑話。

商鐸很明白皇上的心情:皇上之前那樣大做文章,奉太上皇往潼山一行,又給足了老臣之家的體麵。

就是想著哄太上皇高興,能主動開口,許他的萬壽節按照曆代皇帝的舊例辦,好有個光輝體麵。

誰知道太上皇在這件事上宛如得了老年癡呆,打死不開口。

最後還是皇上主動低頭,自請降等,太上皇連客氣一下都不曾,就答應了。

皇上的心情,正如那三九天飲冰水,險些沒當場寒心而亡。

太上皇的獨斷專行,越發厲害了。

若說從前朝局隻是亂如麻團,犬牙交錯。那現在簡直就是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商鐸很能體會皇上的苦悶,將手上的禮單擱下,輕聲道:“勸慰的話臣已說過許多,今日臣便不勸了,由著聖上儘情發作一番吧。”說著親手遞上一個鬥彩鬆鼠紋葫蘆瓶。

“今日臣也不挑便宜的,就請皇上挑貴的砸。”

畢竟禦書房之地,皇上還是整的鐵桶一般,就算他將這裡砸個粉碎,也不會傳到太上皇耳朵裡。

人總是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不然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皇上接過葫蘆瓶,神色鬱鬱:“朕拿這些死物出氣有什麼用。”當然口中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當場就把那可憐的葫蘆瓶砸了個粉碎。

聽著這清脆的聲音,果然心情略微好轉了些。

皇上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影:“人都說外甥像舅,可見朕的脾氣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倒不知舅舅素日若是惱了,除了登門鬨事外,還有什麼排解的法子?”

商鐸心中一動,這或許是個坑二皇子的好機會。

然他麵上隻是輕鬆怡然,想了想道:“朝中事多,尤其前陣子春闈與殿試,可是聖上登基來的第一科,臣自然是一點都不敢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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