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過了花朝節,次日,林如海往戶部坐班,卻見商鐸安坐於上,紋絲不動的。
不免有些頭疼:“侯爺難道不需處理公務?”
商鐸便道:“今日我非要在這裡要到一個準話才肯走。”
“過了三月,聖人賜婚旨意下來,咱們兩府六月間就把婚事辦了如何?”
林如海隻一想女兒要成為彆人的家的人,就覺得心口疼,往日商鐸一提就擺手。
現在聽商鐸居然意圖趕著辦婚禮,當場臉就拉下來了:“便是聖人賜婚,也有六禮要走。三個月何其倉促,自然不行!”
商鐸見周圍無人,便道:“你且彆急,聽我說完。我們府上並不是要倉促行事,委屈令千金。而是……”
他放輕了聲音:“老聖人身子越發不好了。”
林如海眉間一跳:他雖是位高權重,但論起對宮中局勢的熟悉,自然不如有個親姐姐做太後的商鐸。
“正月下旬,太醫不是還說,隻需善加保養,今歲總是無礙的。”
因太上皇病情反複,有一回太醫來回稟時,十數位重臣正巧都在禦書房等著回話。就一齊跟了皇上去給太上皇請安。
當日太醫令的這句話人人都聽見了。
太醫向來是最謹慎的,能保太上皇三年,也隻好說一年罷了。
所以既然他們敢說今歲無礙,當然是有把握的,所以大家的心理預期都是太上皇還能活兩三年。
故而林如海聽商鐸此言,不免一驚。
若太上皇真的不好了……
商鐸解釋道:“問題就出在這個‘隻需善加保養上’。老聖人的脾氣你應當比我清楚啊,本就是乾坤獨斷,年老後越發性情專橫。”
“如今臥病在床,連話也說不利索,心火如何能平,更彆提保養了。”
“據太後娘娘所說,凡伺候的人,日日都要遭受打罵責罰,便可見一斑。這個病原本就要忌動怒,老聖人這般,隻恐不虞。”
林如海手中的筆滴下墨來都無所覺,隻是沉吟。
一旦太上皇駕崩,國有大喪,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許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他們這些重臣自然更被人盯得更緊,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等著拿捏他們的錯處呢。
自然不能行逾規之事——要是連宴席都不得辦,這成婚少不得就要往下拖。
那確實是久了些。
商鐸難得臉色嚴肅:“且還有一事。一旦老聖人山陵崩,皇上多年憤懣金懷,必不能再忍,隻怕即刻就有人家要倒黴,四大家族首當其衝。”
“榮國府畢竟是你的嶽家,且史太君也教養了令千金幾年,到時若是求上門去,你如何自處?幫襯就會失了聖心,不幫隻怕外頭那起子人說不出好話來,連令千金的名譽都要損了。”
這世上多得是愛嚼舌頭的人,隨口就褒貶彆人,要是賈家求上門,林家不理,隻恐有人要說他們父女忘恩負義。
商鐸繼續道:“若是早完了婚事,榮國府的人卻不敢上我們家來聒噪令千金。你獨自一人怎麼都好說,大不了請聖意外放了出去躲一兩年,京中叫馳兒看著就是。”
若是賈家傾頹,榮國府的人肯定會上林家去哭求。
尤其史太君畢竟是親外祖母,又對黛玉有教養之恩,若真拉了黛玉哭訴,也不好辦。
林如海對賈家人的秉性也十分明白,肯定會上門來歪纏。
然他這裡還不及與商鐸再說,便見一小太監跑進來連聲道:“侯爺請快往宮裡去吧。八百裡加急戰報,閩南賊寇橫行,我軍不敵,已失郡縣。”
商鐸當即起身,驚怒交加:“什麼!”
兩年前他與林如海曾議到過閩南之事,認為不過是癬疥之患,不足為慮。
便是他是個文臣,行軍之道未必精通,然兵部也是這麼個結論,應當不會差。
怎麼會今日突然釀成大禍。
隻見外頭又跑進來一個扶著帽子的小太監,這次是對林如海道:“聖上急召林大人入宮,囑大人帶上曆年閩南軍伍相關的所有賬冊。”
然後又躬身道:“林大人慢慢找,聖上說務必齊全才是,奴才就在這裡候著。”
林如海與商鐸對視一眼,當即明白:看來是軍需出了岔子,且還不小。
皇上的疑心都到林如海這裡來了,這才即刻命他帶賬冊入宮,不許耽擱——這是不給任何改動賬冊的時間。
商鐸便低聲問了一句:“你這裡無礙吧。”
林如海頜首:“京中戶部賬目絕無紕漏。”
然後對那名為等候,實為監視的太監道:“公公無需多候,戶部的賬冊向來各有所歸,尋起來很快。”
尤其是閩南之地,這幾年本就多事,林如海更是仔細,著人去拿曆年細賬的匣子,而總賬就鎖在他這裡。
不過片刻,便都得了,那太監忙捧了,跟在兩人身後入宮。
商鐸進禦書房時,便見謝羽冊與兵部尚書耿鐘文已然垂首肅立在下了。
皇上的臉陰沉的如同打翻了墨汁。
見二人進來,直接一指耿忠文:“再念一遍。”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